木制的椅子被捏的吱吱作响,门中的弟子们看着师父发怒的样子,呼吸都不敢大一些,生怕牵连了自己。
大殿中,自然,也有冷眼相看的,刘公子双臂环胸着说道,“师父,弟子昨夜亲眼所见,叶良喜紧紧抱住师姐不放,师姐多番挣扎这个畜生居然死活不放手,还打晕了弟子。”他溜溜的眼睛转了几圈,本就不丑的样貌也变得十分猥琐。
叶良喜跪在中央,少年的双目气的血红,被几个人拉扯着手臂,师姐正在为他传送内力,模糊不清之时,他只是拉住她不要耗散功力,没想到被有心人所利用。
“师父,弟子并没有对师姐有一丝亵渎之心,如做出枉顾伦常之事,天诛地灭。”
“画骨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叶良喜!你就从没有想过江师姐出现在你的床上?”
江云清胸口起伏,只恨不得一剑劈了谣言的小人,“爹,你难道宁可听信谗言,也不相信女儿的清誉吗,那女儿只有一死了之。”
青衣女子抽出腰间长剑,叶良喜暗道不好,他用天崩地裂的声音喊道,“师姐!”
刘公子等一众弟子也是脸上惊骇不已,想阻止奈何距离太远,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就要像蝴蝶般陨落,正当此危急关头,一道光闪过。
“住手!”
江云清感到虎口被震一痛,剑脱手而去,喉间已有一道细红的伤口。
丁抚吸了一口气,放下手里的简易机关盒,看到了众人的目光,挠了挠头,灿灿一笑,“本来是打野味的,没想到还能用。
若再晚一步出手,女儿的性命已经断送,江岸心中不平,就算是死,她也绝不能为叶修罗的儿子死。。
叶良喜被刘公子踢倒在地上,重重喘息,因刚刚太过急切,手腕传来脱臼的声音。
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弱小无能,才知道力量有多么重要,如果丁抚没有出现,如果那一剑真的砍下了,他将去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江岸叹息一声对弟子说道,“放开他吧。”
小弟子们均是面面相觑,还是遵从了师父的话,放开了叶良喜。
“你可是想娶清儿。”
江岸看着在眼中一无是处的少年,将袖手甩到背后,威严的面容上怒容未减。
叶良喜好像没有听懂一样睁大迷朦的双眼,惊诧的看着他的师父,这个人称剑法超然的大侠。
江云清跌倒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向父亲拧开座椅上的机关。
嗒一声脆响,浮现出一个暗格,剑鞘上镶了一颗珠子,细致龙纹暗浮,谢断拔出里面的长剑,玄铁所铸,长约三尺,赤红色的剑光盛华了大殿所有人的目光,也照亮了少年的脸。
“此剑名叫落拓,和清儿的归云本是一对,因杀戮气重,才变成赤红之色,现如今老夫赠你,只要你能查明江湖上多起正派人士被害之事,剿灭魔教,杀了叶修罗!我就将清儿许配给你。”
江云清衣裙角边的剑,也闪起了青色寒光,她满目慌张,并没有因此而喜悦。
“爹!”
“住口,难道要传出去我江岸的女儿是令人耻笑的荡妇吗!”
江岸神态中有怒容闪过,他不容许任何人反抗他的命令。
“蓝裳,还不快扶你师姐回房去治伤!”
“是。”立于一旁的蓝衣少女这才回过神来,扶起了谢云清,小声劝道,“师姐,我们走吧,等师父气消了一些,再做打算。”。
江云清怔怔的任她扶回房间,心如死灰。
下方一片嘈杂之声,刘公子说道,“师父,这等宝剑怎么能传给一个山野小子!叶良喜怎么配做您的女婿。”
“住嘴,全都退下!”
叶良喜不敢置信接过落拓,所有声音都那样远去,他只听到,师姐就要许配给他,魔头他听说过,残害孤独弱小,正道人世,残暴成性,少年欢喜着说道,“是!弟子一定会.....可是叶修罗不是在多年前落涯而亡了吗。”
“魔教狡诈多计,尽是大奸大恶之徒!怎么,难道你认为为师会诬蔑这等小人吗。”江岸落座回上位高声说道。
“这个世上得到一些东西总要失去一些东西,叶良喜,你难道什么都不想付出就娶我的女儿?无论你用智用谋,天下人看到的永远是高处的人,而没有有人去景仰趴在地上的狗熊。”
叶良喜紧握住长剑,跪下,字字落地有声,“是!弟子一定用此剑屠尽魔教之人!但也绝不会利用阴谋诡计,那与魔教又有何分别。”他满心不解。
“好志气!”江岸仰天豪气的长笑,拍向少年的肩膀,阴沉说道,“如果你做不到那就别怪老夫无情,老夫只有这一个女儿,她又忙于门中事物,无暇理会,你可知道江湖中青年才俊众多……”
窗外的桃花开的正艳,纤纤素手灵巧的缝合着衣物,在父亲的眼中只有他的宏图霸业,她或被视如明珠,或被弃如敝履。
良喜,他是她看着长大的,怎么可以嫁给他。
“呃,”女子走神之际细针扎入了指肚,雪白的缎布上落下了一滴血珠,绽放如血色的花。
蓝裳昏昏欲睡间听见痛呼声,忙奔过去,“师姐。”
“这样是不是不能穿了,可是,你做了好几个晚上呢。”蓝裳可惜的看着已经快做好的衣服,“师姐,你休息一下吧,伤口也要换药了,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江云清扯下围在颈上的白巾,深红的伤口像一道红线般明显。
“唉呀!糟了,我熬的汤药可能要糊了。”蓝衣少女飞奔着跑走,孰不知她做的东西向来都是不能吃的。
刚刚踏出房门,就遇到了迎面而来的丁抚,少年朗着眉目,“怎么,你要毒害师姐啊。”
“死丁抚你就不能说一点好听的嘛,我本来就是千金小姐,要不是魔教怎么会十指沾到阳春水,还要嫁给你这个杀猪的,”少女嘟着嘴巴,眼中却满是甜蜜,“去去去,别挡着本小姐。”
“你如果做了千金小姐,哪里会碰到本少爷这样好的人,谁会给你一整头猪,一整头猪做聘礼啊!”
“是是是,你个猪。”蓝裳充满朝气的前行,可是发现无论是向左走还是向右行前面总有一堵肉墙,抬头时果然是他,她恶从胆边生,柔声甜蜜的说道,“你附耳过来。”
丁抚以为她要说什么温言软语,急忙凑耳朵过去。
门外传来一声大吼,震的地裂山摇,银铃一样的声音,“好好杀你的猪,否则别想着本姑娘嫁给你!”随后就是拳打脚踢的声音。
这两个冤家,江云清笑着摇头,看到被血珠染残的衣服,又是眉头一蹙,索性取出了红线,手指飞舞,几下翻飞,在布上刺出了梅花的模子。
此时正是初春,
一朵秀丽的梅花绣在了雪白的衣衫上,衣服穿在少年的身上,本就俊逸的他笑的像个孩子,恬静清淡。
“衣服都变短了,师弟真的长大了,等到了绸缎庄,在重新置办几件合身的,就是应该多笑一笑,你平日里太过不像一个少年,清冷的过分了,还有......”江云清担忧的看着他,他吃的东西差,少年人有些瘦弱单薄。
“我娘如果活过来,恐怕都没有师姐你唠叨。”
叶良喜眼底掠过温暖,有些心疼她熬夜为他裁衣熬红的双眼,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抚上她的脸颊。
女子有些失措,佯装生气的样子,“好啊,居然把本姑娘当成你娘了!”她惊疑着奔到梳妆台,“我真的有些老了吗。”铜镜上映出女子青色纱衣如花的样貌,隐隐有了些岁月的痕迹。
整个身体被环住,突如其来的拥抱令她惊怔。
“良......”
“师姐,你不要说话。”
她就靠在他的肩头,不再说话。
“待有一日我定会像师父一样成为万人景仰的大侠,所有人都为之称诵,所有人都信服,只有这样才配的上师姐。”他目光灼灼。
江云清听着少年说着豪言壮语,朱唇轻启只当他是小孩子的胡闹,眉眼垂下,“待你成为了大侠,我岂不是已垂垂老矣。”
他拉起她的手,仿佛一夕之间成长,“师姐,你闭上眼睛。”
指间一阵异样,江云清睁开双目,看到一条红线正缠在指上,另一边系在了他的手上。远处山鹰成双,结伴飞腾于九天之上。
“师姐是属于我的,这样就谁也不会抢走了。”铜镜前映出少年坚毅的眼神,他神情慌张,像是承受了巨大的外力,唯恐有人入侵的野兽。
叶良喜握紧落拓,用手触着上面的古老纹路,“这把剑的名字不好,只有身为强者,才能保护身边的人,而不是沉迷失却。”
“可我却觉的这剑名字很好。”
“为何?”
“只有经历沧桑失却,才会懂得珍惜,置之死地才能绝处逢生。”她眸光流转,最后望进了他眼里心里,“良喜,你是想做师姐希望的人,还是世人所希望的英雄。”
“难道师姐不喜欢英雄吗?”少年如星的眸中满是不解迷茫。
“喜欢,可我更不想你迷失本性。”
叶良喜满脑子迷雾,江云清用手指轻触着他肩上的梅花说道,“传说归云与落拓是一对铸剑师夫妇所造,他们用尽心血,一生只铸造出了两把剑,不久后丈夫被抓去充军,他带走了落拓,留下归云给自己的妻子,杀尽敌贼被封为了大将军,荣归故里时已过去三十余年,不知他的妻子因思念成疾早已经病故。”
她看着窗外的满树繁花,嗟叹着一句句的人世无常,“将军回来时只看到了妻子坟头的青草,和插在坟上的归云剑,痛哭不已,落拓也被血染成了赤红色,那一次是他自己的血,他随着亡妻而去。这两把剑几番辗转之下就到了门里存放兵器的剑阁之中。”
“我定会与师姐不离不弃,哪怕世道不公,天命难违。”少年扯了扯他们绑在指上的红线,许下纯真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