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七日,阴,有细雨。
夏日里,这样的绵绵细雨在青北是很难遇见的。
在这样的天气里,签生死状,买意外险,职音终于如愿以偿的和许一念站在了蹦极台上。
许一念环抱着她,两个人一同跳下。
她第一次蹦极就爱上了这项极限运动。很喜欢,很上瘾,很痴迷。蹦极,当真是命悬一线的。之前她曾渴求过,蹦极的时候出现意外,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得以解脱了。
可从没有这样好的事情,人活着本来就是受难的,像唐僧师徒,没经历完九九八十一难是没办法圆满的。人生也是,没有经历完磨难,很难圆满归去。
职音把蹦极当做是死不了的自杀。从高山上的跳台往下一跃而起的时候,她脑子里就会浮现过去的一切,然后在绳子完全撑直的那一刻全部忘却。
过往的一幕幕像走马灯在职音的脑海中走过,然后在缰绳拉紧的那一刻全部消失不见。眼泪倒流,她对着山水喊道:“谁说倒立眼泪就流不出来!骗子!”
大山回应她的却只有两个字:“骗子!骗子……”
这次蹦极就像一场仪式,是她的重生。那些不堪的过去,她再也不想去回想,她是真的决定要跟着许一念一起往前看了。
许一念将她的脸埋进自己怀里,任她哭得惊天地泣鬼神。
……
宋昂望了眼车后座上伏在许一念腿上睡着了的职音,一时感念道:“一念,谢谢你。如果不是你,音音恐怕……”
“不,大哥。要说谢谢也应该我说。”许一念帮腿上的人儿理了理滑落的发丝,才抬起头对上后视镜里的那双眼眸,道:“谢谢你救活了她,谢谢你让我留下在她身边。”
宋昂笑笑,看着许一念坚定的神情,这么长时间他这点一点儿都没变。
他将车子停靠在路边,下车靠在车边点了支烟。
袅袅青烟在眼前氤氲,将他的思绪拉远。
许一念一脸决绝的跪在他面前,请求他:“大哥,求你告诉我职音在哪里,求你。”
“我已经说过了,职音已经不在了。”他看着男孩,狠心的拒绝。
“请让我陪在她身边。”许一念还是不死心。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他这样放下自尊和自我的请求。
“连我都靠近不了她,何况是你。你走吧,别让她再难过,从今往后再没有职音这个人了。走吧。”
“我不会放弃她。”
……
一支烟熄灭,宋昂重新回到驾驶座,却没有发动车子。
“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许一念问。
宋昂回过头看了看哄着眼眶沉睡着的女孩,不舍,纠结,却还是说了出来:“许一念,我把音音交给你了。”
“你有任务?”许一念问他。
“嗯。”
“有危险。”许一念沉了脸。
“我是军人。”这就是他的回答。
许一念凝视着他坚毅的面庞,说:“你放心。我会陪着她等你回来。”
宋昂会心一笑,发动了车子。他知道自己没有看错。
……
开学前的复查,尽管很不愿再回到那个地狱般的地方,但为了让许一念和大哥放心,职音还是乖乖的去了。
时隔半年,故地重游,心里五味杂陈。她看了看身边的许一念,发现他也是同样皱着眉看着这个充满梦魇的地方。
想到过去的自己,她又开始内疚,他怕是更不愿再回来吧……
“没什么问题了,不过,给她开的药还是要再坚持吃一段时间。”主治医生段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框,眯着眼睛笑说。
“职音,要加油啊。好好热爱生活,下次要是再回来,我可要拒收了。哈哈。”段医生看着一脸平静微笑的职音,爽朗的鼓励她。
“她会的。”许一念道。
“许一念,职音,你们去拿药吧,我和段医生说几句话。”宋昂看看见着医生便浑身不自在的职音,温和的对两人说。
“好。”
望着两个相携的背影,段医生也不禁感叹:“真是难以相信啊,职音能这么快康复多亏了许一念啊!没想到他们小小年纪,感情这么深厚。让我们这些长辈都觉得汗颜啊!”
宋昂笑笑说:“也多亏得段医生医术高明。”
“老朋友,你就别揶揄我了。”段医生瞥了眼他,说:“职音是凤凰涅槃,今后一定会幸福的。”
“段衡,职音的病不会再复发吧?”这才是他最担心的。
“难说啊……”段衡实话实说:“你放心,你离开这段时间,我会和许一念时常联系,不会再让职音出什么事的。
“好,有你们在,我也放心。那我走了。”
……
“职音。”许一念拉起她的手,温和坚定的喊她的名字。
“许一念。”她笑着回应他。
“迈出这个大门,就把从前所有的都忘掉,再也不回头。记住了吗?”
“好。”
她握紧许一念的手,最后望了一眼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再也没回头。是的,她再也不想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