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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往事可念

夜雨还在血茧之中,巨大的血茧宛若心脏般缓缓跳动,九头蛇的血液早已经干涸,其尸体干瘪的只剩下枯骨和褶皱不堪的蛇皮。

血茧跳动的越来越慢,颜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淡化,如果把原本的血茧的颜色形容成浓艳的血红色,那此刻的颜色则是一层薄薄的暗红色。

暗红色的血茧不再跳动,其上一个裂缝正在逐渐扩大,慢慢的脱落下来,一道单薄的身影正单膝跪在其中,身上的紫衣有些破烂,精致的五官铺陈在一张不大的脸上,眉毛细长,嘴角平平,神情平淡,呼吸均匀。

他的身上倒是一滴血没有,不过却可以感觉到他的精气神比进入洞穴前要好得多。如果不是一旁的尸首残骸,也许还会让人以为这里什么也没发生,只是一个男孩累了,休息了一会。

但令人可悲的是男孩不是累了,而是险些死了;他不是休息了一会,而是在生死线上实实在在的又走了一遭。

夜雨缓缓睁开眼睛,朦胧若雨的眼睛微微有些痴呆,过了好一会他的双目才有了神采。他呆呆的望着这个洞穴,随手抓起一把有些发硬的冻土,他笑了。宛若星辰,宛若荧光,就像是极夜中独自高悬空中的星辰,纯真、真诚而又令人感到虚幻,仿佛下一刻,就会有一片非常不起眼的云朵遮住这颗星,这颗孤星。

他瞅了瞅刚才交战时留下的一块冰锥,里面倒映着他的神情,他皱皱眉,“嘿...你可真好笑...就像一颗孤星...没有父母陪伴...没有亲人陪伴...没有朋友陪伴...没有...什么都人没有......”

夜雨已经记不清楚这是他第几次换血了,为了应对诅咒,诅咒所带给他的身体里的死血,他已经换过很多很多次血。以前,母亲还没有陷入沉睡的时候,常常是母亲流着泪帮他做完这些,起初他会哭,他会闹,可母亲也哭,却只是无声的哭,他能感知到母亲肩膀颤抖的声音,能听到母亲强忍住的哽咽声,所以他就不哭了。

他不想因为自己哭,而让母亲哭。所以...自那以后,哪怕换血再如何痛苦,他也没有哭过。

可惜的是,母亲已经沉睡,自己甚至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母亲,可能是不久之后,也可能...永远也见不到。

除非...除非父亲守护神山的职责完成,但没人清楚,要守多久,才能换来诅咒的解除。

他心想,终神是一个善良的人,父亲曾经帮过他那么多...父亲曾经与他并肩作战那么久...父亲什么都没要...父亲只是...只是想要个家...难道终神...您就不能成全我们吗?

洞中再次陷入寂静,良久之后,他叹了口气,看着九头蛇的枯骨、褶皱的蛇皮静静出神,忽然他的双眼怔住了,因为...因为在九头蛇身后有三个蛋!两个九色的蛋象征着九头蛇的九种元素,这倒是没什么,但是另外一个,黑色的巨蛋?

这...这...这不就是是传说中不死鸟的巨蛋?

夜雨原本黯淡的眼神微微亮了一些,“只是...”他心中暗暗道,“...不死鸟的蛋怎么会在九头蛇这里?”

他有些想不明白,不过不管过程如何,最终这枚不死鸟的巨蛋还是落在了他手里。

正当他露出笑容不一会儿,他的身体再度紧绷起来,紫色的衣服紧紧贴在他身上,一种莫名的气势早已在场间升起,他的精气神却瞬间消失。他不是战士,而是一名刺客,血族的刺客,杀人讲究的但是悄无声息,一击毙命,所以气息瞬间消失,好为他的暴起做准备,却又辅佐以杀气的煞然作为扰乱对方心神的手段。

他此刻宛若是一把古朴无实却蕴藏无穷杀机的匕首,没有气息外露,却早已在无数战斗中收敛锋芒,等待时机,一击致命。他是圣阶的刺客,如果说魔法师的圣阶是毁灭,战士中的剑圣是玄奥,幻影师的圣阶是无赖(这个以后会为大家逐渐呈现),那么一名圣阶的刺客,则是意味着意志的绝对强大,杀气的凝练如实,讲究本人气息内敛,只留下最纯粹的“杀气”。

......

一辆华贵的马车在两匹气息彪悍的坐骑的拉动下,缓缓的到了雪松林深处,二十四骑红衣刺客的气息显得与这片白雪德世界有些格格不入。车中的雷诺却是清楚,这不是他们与此处的气息冲突,而是与此刻正在洞穴中的那人的气息冲突。

雷诺掀开马车的帘幕,起身走了出来,他抬头用那双妖异的紫色眸子看了眼天空,光线洒在他的面庞上,同他的眼睛一般妖异而俊美的面庞。寒风忽起,血红色的头发在风中摇曳的凌乱而优雅,身上郑重而标准的贵族黑色燕尾服也随之吹拂,修长的身子微微前倾,他张开双臂,重新闭上眼睛,微微叹口气。

寒风吹过,寒霜悄然爬上雪松的枝枝叉叉。

一旁的二十四骑血衣位同时松了口气,气息开始自然。他们清楚,那人的威压已经被雷诺化解了,见到这般情景,他们都油然升起一种发自内心的尊敬,也只是尊敬,没有畏惧。

敌人当需畏惧,朋友何须?

“多美的雪松林。”雷诺悠悠一叹,负手立在大雪中。身后的二十四骑不明所以,却都没有出声,也没有动,而是在蓄。

蓄势。

一瞬间这些人的气息就融合在一起,交织着在雪松林的上空升起,阴森而致命!

雷诺忽然笑了笑,“夜雨,忘了我了吗?”

洞穴中毫无动静,只是杀机森然,雷诺看了眼身后的二十四骑,温和的笑了笑,伸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不必如此,这是我和你们说的那个救过我的人,没有必要兵戈相见的。”他的声音温和,语气委婉。

二十四骑这才散掉蓄的势,纷纷安坐于马上。

雷诺这才转身,缓缓走向洞穴,似乎是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每走一步,他的气息就会敛去一些,走到洞穴,总共用了三十九步,恰好将气息彻底散去。

夜雨左眼跳了跳,因为他很清楚,这个人收敛气息是真的收敛,而不是隐藏杀机的敛去。

雷诺静静的站在那边,轻声说,“我是雷诺·梵卓,”他的双眼满是怀念,“夜雨可还记得我?”他又顿了一顿,“嗨,你好?”最后这句话竟是透着些调皮,带着几分天真,几分关爱。

往事也许有很多伤悲,也有很多痛楚,但你会发现,总有那么一些回忆充满了温馨、幸福和平和,温暖的像是想让人的心都融化,这时想想,往事还是可以怀念的。

有时冷风之后,正是春意盎然。

人皆如此。差别只是两者分量的多少,和自己的感触如何。

回忆。

……

寒冷的冬天,肆虐的寒风,似乎一切只要和叶尼塞、曼斯特挂上号,就会总是凌冽的寒风、刺骨的寒意扯上关系,像是被遗弃一般,丢在世界的一个角落,冷清而孤寂。

一道身影忽然在雪地里出现,与其说是雪地,不如说是血地。

地上母亲的尸首早已不见,被方才来的人带走了,也不知带去了何处,只留下一块染血的白色手帕,上面似乎绣着些图案,却被鲜血掩盖的看不清楚。

男孩摇晃着站起来,冷着双眼,像是欲质问这世界什么,可他的双眼恰恰落在那一方染血的白色手帕上,眼忽然就变得温柔...而孤独。

他轻轻走到那里,颤巍巍的跪下,委屈着连,又带着些柔情,无声的泪水缓缓自面颊流下。雪花缓缓的落在他的身上,轻柔而寒冷。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成了一个雪人,面上的泪水也止住了,双眼透着丝丝死气。

忽然,一道清灵的声音忽然传来,“嗨,你好!我叫夜雨,是前面那个很大很大的王国的殿下哦。”

雷诺木然的看了眼前这个比他小上两三岁的男孩,忽然很是触动,想说些什么,却虚弱的难以出口,双眼一昏,摇晃着倒了下去。闭上眼睛,却没有失去意识。

“咦咦,母亲,他昏倒了,您快来帮我下,抬不动这个家伙啊。”

说话的同时男孩感觉自己的身子似乎被拖动了一下,却很快听到似乎有谁摔倒的声音。他不知道到自己是否被人拉住了,身体早已没有感觉。

“好...好...”一道虽然冷冽但是却充满慈祥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好好,我的孩子,让你的卡萨叔叔来吧,你还太小,抬不动这个大哥哥的。”

他听到一个沉闷的声音答了声“遵命。”

一道强有力的力量传来,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离开了地面,应该是被那个叫卡萨的抗在了肩上,想完这些,他彻底昏了过去。

......

醒来的时候,他正在一个宽敞的房间里躺着,首先映入眼帘的星空。

星空?

仔细定神看了看,哪里是星空,正是贵族家中常用的魔法装饰。他苦笑了一下,侧身看了看,房中有着两个十几米高的书架,上面满是书籍,密密麻麻的看的让人脑皮发麻。他心想,救自己的人一定是个爱读书的人,要不也不会有这么多书,只是...他的心头微微泛起苦楚...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为救他的那个男孩......那个男孩才八九岁吧,难道就要看这么多书?

他的面上也带上了苦楚的笑意,却因为扯动肌肉的幅度太大,有些生疼。

“这些书不是夜雨要读的,是我读过的。”一道冰冷而带着温婉声音传来,雷诺一惊,然后想了下,正是自己意识消失前那个男孩母亲的声音,随即也就放松下来。不过他还是在心中升起一股钦佩感,这些书...至少也有两三万吧?能读这么多书的人,一定很不平常。

他微微侧脸看向另一边,一道身影正在向他这里走来,那道身影的主人身着王袍,瓜子脸蛋上一双生得妩媚的眼睛此刻却是带着清冷,面上五官精致而妩媚,嘴角略带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却是难以辨别她的年龄,看模样却是宛若二十多的少女,但是雷诺心知不是。倒也难怪之前那男孩生得那般清秀,原来是有这么一个动人的母亲。

他心中若有所思,夜雨的母亲已经到了近前,朱唇轻启,“你是艾维斯的儿子,母亲是菲尼克斯,月精灵中有名的美人。”

雷诺闻言面色唰的就变了,“你是谁?”夜雨的母亲眼中带上了温和,“我是莉莉丝·奈特。”

雷诺忽然一皱眉,面上有些震惊,“夜之女王?!?”

莉莉丝摇摇头,“那只是别人送我的称号,我是路西法的妻子,夜雨的母亲,莉莉丝。”

雷诺不明白她话中的坚持,却也懂了怎么称呼这位,沉思一会,才开口说,“莉莉丝殿下,感谢您和夜雨救了我。”

莉莉丝赞赏的看了看雷诺,“挺聪明的一个孩子。好了,我不管谁追杀你,有什么理由,你放心,这些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来的人我已经让卡萨解决了。只要你与夜雨是朋友,我就会庇护你。”

雷诺感激的应了声是,莉莉丝这才退出去,只留下雷诺呆呆的看着天花板的那片星空。

“星空?...为什么少了一轮月亮?”他喃喃道。

“因为有月亮的话星空就成了陪衬啊。”一个清脆但有些稚嫩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吓了雷诺一大跳。

“你怎么过来的?”雷诺拍拍胸口,喘着粗气问道,眼前这个精致的小男孩不是夜雨还能是谁?

夜雨撇撇嘴,一副很不屑的样子,然后他抓住他的手,“走过来的啊。”

雷诺被他这幅可爱的样子逗乐了,“我当然知道是走过来的,难道你走路没声音...你...”说到半截他忽然说不出话来了,他明明看见了夜雨走向了一遍,手中还抓着他的手,可是...却是怎么也看不见了,他知道夜雨就在他面前,却怎么也感知不到夜雨的存在。

然后夜雨撇嘴的动作再度在他感知中出现,“切,瞧你那副吃惊的模样,我厉害不厉害,母亲说我天生是圣阶,我这些是不是很厉害?嘻嘻,悄悄告诉你哦,我是名刺客,血族的第一刺客,哼哼。”

雷诺此时感觉说不出话来了,“刺客?将来我也一定要成为刺客的。”他想到那个男人,声音微微有些冰冷,“只是...圣阶?天生圣阶?”他的心像是被狠狠敲了一下,面色忽而潮红。

“我也要成为圣阶,和你一样,不,”他看了一眼夜雨,“我要超越圣阶!”

夜雨拍了拍掌,清脆的响声在房间传开,“好啊好啊,我等你超越圣阶,到时候你一定要告诉我怎么做到哦?”

雷诺用力的点点头,握紧了夜雨的手掌。

很温暖。

…….

就像此时,雷诺再度握紧夜雨的手,依旧很温暖。“夜雨,你的病…我找到抑制的方法了。”

夜雨身子一震,许久不曾开口说话的他,眼中多了一丝暖意,“谢…谢,谢谢你,雷诺。”

说完雷诺将他狠狠抱在怀里,面上带着些许欣慰。

“能见到你真好,夜雨。”

夜雨一时愣在那里,然后喉结滚了下,想要说些什么,雷诺再度出声,声音已经不复方才的温暖,而是比这冰天雪地都要冷上几分,“而那些害的我们如此可怜的人,都得死!”

一红一紫的身影在天地间显得有些渺小,害他们的人在的话想来也会反驳下的,不过即便后来真的也有些人反驳,不过这类话语进了那时的雷诺耳中,却也只是当耳旁风了。

“至于那些最初迫害过咱们老大的那些人,后来要么死了,要么没了音信,大抵也是死了。”后来雷诺身边最为亲信的冷月七将中的一员偶尔在参加过一次庆功宴醉后说道。在场的人听了,不禁都感觉背脊发凉,却终究是没人再敢说些什么,不过此时还是慢慢传开,被有心人记录在了《冷月大君》一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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