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若惜与隐王相对无言,谁也不敢多走一步,生怕惊着了对方。不过是三尺的距离,却像是无法逾越的鸿沟,让人望而却步。
他们的心头隐隐有一种感觉,他们将渐行渐远了。他是多么地不舍,曾经耳髻厮磨,亲密无间,如今却只可远观,而不敢再上前一步。岁月的增长让他们背负的越来越多,多到已经喘不气来,多走一步也没有力气了。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他怕他再不说,他们以后真的无话可说了。其实他心里想说,月儿,让我抱抱你,就抱抱你!可到了嘴边却只有这么一句。
梅若惜微形微动,欲举步上前,终未上前。“哦!”她木木地应了一声,这种情形之下机智如她竟然也不知如何应对。
又是无尽的沉默,时间似乎静止在这一刻。十年不曾相见的恋人,再相认时竟然是这样,不得不让人心生感慨。还是用梅若惜的身份与他相处自在一些。如今要让他怎么面对一个要来向他亲人报仇的爱人呢?这次的出征也跟她脱不了干系,可他也只能视而不见。
“那——”两人突然同时开口,见对方开口又马上停住了,定定地望着对方,希望能从对方的眼里读懂对方的心。
“你多珍重!”还是梅若惜先说。说完便转过身来向里走去。狠心的扭头而去,不是不想再见他,而是他怕看见她的脆弱,而是害怕自己的脆弱。她宁愿当初是他负了她,也许今天就不会这么痛苦。
隐王伸出手想要抓住她,可她的转身是那么绝决,他没有触到她的衣袖,手里只有摸不着看不见的冷空气,就像当年他没能抓住她一样。
隐王望着她离去,心如刀割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去。他们已经回不去了。记忆中那个飞扬欢乐的少女只留下一抹红色的艳影。手再也触不到她,眼再也看不见她。
隐王在庭前站了许久,怅然地转过身。揭开她的身份,必然会是这样的处境。有时互相欺骗竟然是对彼此最好,真是讽刺!他转过身,颓然地走向黑暗。
“隐王殿下,请留步!”雪狼从黑暗中闪身出来。
隐王漠然地看着她,他竟然想不起来姽婳军中有这么号人物,想来是萧虹月以往训练的暗卫吧!
“这是公主让奴婢给您送来的,请殿下收下!”雪狼把托盘呈上,隐王一看,是萧虹月以往上战场时所怀的九螭护心镜。
隐王拿起那面护心镜,镜上打斗留下的痕迹早已被磨光了,在黑暗中仍然发出幽幽的光。“月儿——”他心底呼唤着她的名字,你的护心镜给了我,那谁来护住你的心?
岁月愈久,他们的感情越深,却越不用担诚相对。隐王把护心镜放在怀中,就如她在他怀中一样。在往后的军旅岁月里,它便是他唯一的相思寄托了。
“你,一定要照顾好她!”虽然他不知道雪狼到底是谁,但他知道她一定是跟萧虹月一样美丽美衣的姑娘,她的忠心天地可鉴。
“奴婢会用生命保护公主!”雪狼恭敬地答道。
隐王点点头,没有多余的话语,默默地消失在夜色中。
回到王府,已有两个女人正在殷切地等着他,一个是他的新婚妻子,一个身份不明的语桐。一看到隐王他们都笑开了花迎了上来。
“那么晚了怎么还不睡?”隐王拉着高媮笑道。在那些眼线面前他还得做戏。夫妻恩爱,伉债情深是王府里每天都要上演的戏码。
高媮一笑,趁机挽住他的手,他的手是热的,可心却冷得像冰一样,可她却一直贪恋着那点冰冷的温暖。“无论殿下什么时候回来,媮儿都会一直等你!”
这深情告白是每时每刻都在上演,隐王听着就如同没有听到一样。淡淡一笑道:“我们回房吧!”说着两人便携手步向卧房,留下冷落的语桐。
语桐满腹委屈,泪光盈盈,呆立当场。虽然千方百计地进了王府,可隐王并没有多看她一眼。作为女人她也能敏锐地感觉到隐王与隐王妃之间的恩爱有种冷淡的疏离,然,纵使这样,她也宁愿作她,至少隐王还会应付她一下。
隐王只带了五百人从京城出发,他回头望了一眼金陵城,他本恨透了这座城池,只愿一生都不要再回来,然,此刻,他却有着无比深沉的眷恋。
只有高希与隐王妃前来送行,隐王并没有在意,向着云舍的方向挥了挥手,便策马而去。。“我会很快回来的,待我归来之时,我必有能力保护你!”他心里默念。
隐王妃差点哭晕的马车里,高希看着她不胜悲戚的样子,也不知如何安慰,道:“当初劝你,你却执意如此,如今——”他实在说不下去了,一边是他的好兄弟,一边是从小长大的亲人,让他说谁都不是。
“我以为我可以!我以为我可以!”隐王妃不胜悲切,如果她是萧虹月,他还会如此潇洒地离去吗?陷入爱情的少女总有一股莫名其妙的自信,认为自己可以改变一个人,改变那从不属于自己的爱情。
高希只有一声叹息,如果说这世上真有一个女人能改变隐王,那就只有萧虹月了。
醉月楼再高也看不到城门外远去的人。侍者端上冰镇香瓜,梅若惜没有动,哀王倒是吃了几块,连呼好甜。
梅若惜一笑,面对这个人,她得注入全部的精力,一丝不敢懈怠。“王爷若喜欢让人给府上送些过去,只是瓜果浅陋让王爷见笑了。”
“物轻情义重!本王欢喜得很!”哀王倒是极为配合。
“王爷喜欢就好!”梅若惜一笑道。虽是献礼却没有一点媚态。
“想不到隐王倒把蜀关的兵权拿到手了。”哀王话锋一转,笑道。
“左奕毕竟是左仲儿子,当年左仲叛国,左奕带领二十万雄狮不战而降。如今夺嫡激烈,当今皇上又岂会让历史重演呢?”梅若惜脸上轻描淡写地道。虽然当时南齐大势已去,回天乏力,但左奕的做法她无法苟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