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男脚下的街道,像是被一场暴雨清洗过的一样,街道上的青石犹如青玉一般,清洁的几乎可以映射出人的影子来。
“客观来了,里面请,里面有请。”一个打扮的相比较其他店员更加华贵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恭恭敬敬的侧站在李天男的右前方,脸上露出那似乎不曾露出的笑容,像弥勒佛一样的微笑着。
他就是情侠客栈的店掌柜多面神万聚财,他的客栈和他似乎在这条孤阳大道同样的响亮有名,因为这是通往孤子镇及神都的唯一一家集豪华与低俗为一体的客栈,况且是垄断式经营,方圆三百里找不到第二家可以接客的客栈。
见到这座客栈的人很多,可是想见到店掌柜多面神万聚财的人微乎其微,更别说能让万聚财出来相迎的人。
李天男五年之前曾经不知道多少次住过这个客栈,更多的时候住了就走了,也很少在这家客栈留下什么,更别说有人知道他乌云刀李天男的名字,可是眼前这个对自己恭敬的人显然不是一般人,他沉默了一会,然后掉头就要走。
还没等李天男要走,他怀中的小菲菲却醒了,也许是被华贵的中年人打扰醒了,也许是被门前的过客打扰醒了,或许也该到睡醒的时候了。
“哥哥,我饿了?”小菲菲醒来就是这一句话。
李天男比谁都清楚,他现在是囊中羞涩,身无分文,至于他为什么会又走到这情侠客栈,他自己也不清楚,只是感觉,感觉让他又回到了这里。
浪迹天涯的人,回头的路上总是会朝着自己曾经熟悉的地方走,如今回来了,却又不敢进去,近乡情更怯,或许也不仅仅是为了钱,更多的时候因为畏惧一份情感,一份逝去的情感。
“客观请,快请,您的房间已经早给您准备好了,在下也在这等候您多时了。”
多面神万聚财早就看明白了,只是不知道怎么去张口,因为他知道对于眼前这位衣衫褴褛带刀的男人,尊严比什么都重要。武林中很多大侠都不愿欠人情,因为人情债是最难还的,何况对于他多面神这样的陌生人,不过小女孩子的话却给多面神创造了机会。
李天男听到小菲菲的话,自己也心里清楚,奔波了都快一天了,小孩子饿了,应该说早就应该饿了。
“安排好了?”李天男摸着小菲菲情不得已的道。
“是的,是的,并且已经给您服了全部的银两,您想住到什么时候住到什么时候。”多面神万聚财低头哈腰十分恭敬。
李天男虽然能感觉到眼前的这个人绝非一般的店员,不过他对这件突如其来的安排感觉匪夷所思。
“你是?”李天男抱着小菲菲道。
“小人就是店掌柜万聚财。”万聚财道。
万聚财这个名字本来是方圆三百里响当当的,如今加上个小人,李天男此时信了,可是有如此威严能让多面神在通名报姓时加上小人的人,绝不是他李天男的名气。
“阁下原来就是江湖号称多面神的情侠客栈大掌柜万聚财,久仰大名,今日不知阁下为何对我褴褛之人如此客气。”
李天男回敬道。
“哪里哪里,大侠客气了,您看孩子也饿了,还是先屋内坐,屋内坐,边吃边谈。”多面神道。
因为之前叫客观的时候,多面神也是希望给自己留几分薄面,而如今人家已经知道了自己,难免要称对方为大侠。
“我这褴褛之人还是不劳烦贵店了。”李天男转过身就要走。
多面神可着了急,顿时闪过李天男的面前跪下了。
“大侠,您就救救小店吧,您要是走了,情侠客栈就成了情灭客栈了,小人万聚财就成了万散财了。”万聚财哭着道,似乎比死了父母哭的还真切。
“那与我有什么关系?”李天男冷冷的道。
“那是与您没关系,可是小人一家老老小小,上上下下的奴仆都将葬送人手哇。”多面神哭的更凶的道。
“哦?”李天男更觉得差异,在李天男的世界里多面神都是他人的老爷,而如今面对他这个陌生人却如此,想想刚刚面临的死城,如果又因为自己害死一家老小,心里更是难安,何况他也更想知道谁有那么大的本事。
“大侠,您千万不能走呀,我给您磕头了磕头了。”万聚财说着磕着,磕着说着,同时也再观察着李天男的表情,哪怕一丝的微动都不愿放过,因为他的命一切都与这个衣衫褴褛的人有关。
“恩……”李天男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可这一个恩字,一个点头,就像是万聚财的救命稻草一样。
“来人呀,快来人!”万聚财似乎得到了李天男的首肯,磕了几个头迅速站了起来。
此时的男男女女,已经排好了队,列队欢迎李天男进店,此时的路面上的人,客栈里的人,都不知道这个衣衫褴褛的人是何许人也,让这位赫赫有名的万聚财俯首是按。
小菲菲看的目瞪口呆,为这花绕的场面感觉不自在,想下来,此时的李天男却把她抱的紧紧的,害怕稍有放松会有什么闪失。
就当屋外熙熙攘攘,沸腾热天的时候,几扇窗户也打开了,不过他们什么也没看到,因为李天男已经坐在了他的房间里。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房间里安静了下来,所有的布置他是看不到的,他能感觉到他到家了,熟悉的味道里透露出书香,五年前那种感觉在今天的客栈里出现了,他陷入了沉思。
“我好饿啦,哥哥,我可以吃饭吗?”小菲菲坐在小凳子上拿着一根筷子舔舐着道。
“哦……我忘了,可以吃,可以吃。”李天男突然间发现自己身边还有个饥饿的小菲菲,拿起瓷碗给小菲菲生笨的盛着饭,不过还是盛洒了。
“我姐姐说要爱惜粮食,还有大人说不能吃饭,小孩子是不能吃的。”小菲菲嘴里吃着东西嘟嘟的说着。
李天男笑了,他多么希望自己也有一个这样的姐姐,让人最伤感的是他从哪里来的他都不知道,对于过去他唯一清楚的就是他永远就是一个人,即使遇见了那位高人,可是不到一个月他又是一个人……
“你姐姐给你教了什么呀?”李天男亲切的道。
“我饿,吃饱了给你说。”小菲菲只顾着往自己嘴里送饭,像一个饿极了的小老虎。
“慢慢吃。”李天男摸着小菲菲道。
屋子里只有小菲菲咀嚼饭的声音,而李天男似乎是铁打的一样,什么饭也吃不下去,不是不饿,他如今的疑团越来越多,他感觉到这个屋子不可思议,他甚至恐慌这个安排他住的人比他自己都了解自己。
“滚,赶快滚!”楼下街道里一个卖烧饼的中年人叫骂着。
骂的是一个女人,一个头发斑白的女人,蓬头垢面的,比乞丐还乞丐,嘴唇干裂,一双鞋已经磨的不成样,漏洞百出,似乎已经奔波了数百里。
“大爷,求求您了,给个烧饼吧,我儿子死了,就死在前面的孤子镇,我想看他最后一眼,就是最后一眼,我已经快一个周没有吃饭了……”撕裂的嗓音中渴望着烧饼,期待着见儿子最后一面。
“没有烧饼,快滚!”这个中年人为刚出门遇到这样的扫把星而感觉晦气。
“真的求求您了!”此时她也许无奈了,疯狂的扑上烧饼,而那中年人一脚已经把她踹在了地上,像一条疯狂的恶狗狂吠着。
而那位斑白老妇女,捂着胸膛,嘴角淡淡的血丝,依然朝着儿子死的方向望着。
“儿子呀……儿子,娘……想你!”那双干涩的眼睛里竟然流出了泪水,犹如两条河流,洗去了脸上的灰尘。
“给她一个烧饼!”一个小乞丐端着一个破碗,衣服也不比那位老年妇女好到哪里,拦住了那位卖烧饼的男人。
“吆喝……”卖烧饼的中年男人又要伸手去打。
“我有钱!”小乞丐把凑好的几枚破烂不堪的几文钱给了卖烧饼的。
一个烧饼终于送到了老年妇女的手中,他用尽全力只咬了一口,其他的放在了怀里,又匍匐着上路了,他想见到的就是他儿子,一位母亲在最后的生命线里想见到孩子的最后遗容,她消失在所有的人视线里。
此时的李天男在房子里静静的呆着,而楼下的男孩子却开心的微笑着,他为今天所做的事而觉得幸福,朝着那位老奶奶久久的望着,希望他能看到她的儿子。
一只劲马飞速而来,不顾一切的飞来,马上的虬须大汉,凶神恶煞,路上的行人迅速的都躲开了,而小乞丐还在全神注视着那位老妇人。
虬须大汉看到有一个小乞丐在前方挡着路,迅速勒住马首,马在惊煞中差一点把虬须大汉摔下马来,马是停住了,虬须大汉的鞭子却没有停下,因为他觉得这一切都是小乞丐惹的祸,皮鞭呼啸而来,如果打在小乞丐上他必死无疑。
鞭子在即将击中小乞丐的时候,从虬须大汉的手中脱落了下去,那条鞭子像一条蛇打中了七寸,软绵绵的躺在了地上。
“是谁暗算我?有种的出来!”虬须大汉抚摸着刚才击中的手腕,脸上铁青铁青的环顾着。
而小乞丐看到地上的鞭子,不知所以然的跑开了,殊不知他救了人,人也救了他。
“我等你多时了!”一个黑衣男人握着一把剑,稳若泰山坐在桌子边喝着茶。
“是你!”虬须大汉脸上顿时煞白。
“是的,你没有想到吧!”黑衣人道。
“陈鸿坤,你也不要太卑鄙无耻了,我北腿三郎花品铭与你无缘无愁,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我!”花品铭咬牙切齿的道,撕下了那副虬须面具,面如冠玉,风流倜傥,不过却是一脸淫相。
“看不管!”陈鸿坤冷冷的道。
“你看不管我花三郎什么?”花品铭道。
“看不管你那第三条腿!”陈鸿坤蔑视的道。
“哈哈……我花品铭第三条腿与你何干,也没有走过你家的路,就是有……。”
此时的北腿三郎有些讽刺陈鸿坤的意思,不过他也知道他这句话一旦说出去,意味着自己必将走不掉,话音没有路,人已经离开马,两条腿变幻无穷,如幻影一般的多出几条来。
陈鸿坤双腿一登板凳,桌子已经飞起,北腿三郎双脚一踢,正是北腿的“撼山除林”,只看到桌子碎的散落一地,这时北腿三郎又一变招“林风同聚”,瞬间那些落地的未落地的木块又合成一起,从四面八方朝陈鸿坤各处要穴飞来,根根都要是要命的招数。
陈鸿坤淡淡一笑,剑未出人已经飞起,根根木头如天上飞雪一样飘落在地上。
“花三郎,我满以为你那三条腿泡妞好使,没想到还真有两下子。”
“少废话,我北腿三郎今天就是死也要和你玉石俱焚。”
此时的北腿三郎说话的勇气有,不过心里已经开始虚了,因为他似乎已经感觉到他的死期已经到了。
“玉石你也配,都快死的人啦,少说两句话,天寒暖暖身子。”陈鸿坤道。
“可是你很快也要死!”北腿三郎似乎发现了什么秘密道。
“我也要死?”陈天男道。
“我北腿三郎虽然喜欢女人,可以也有喜欢女人的好处,因为只有女人圈子才会有男人不知道的秘密。”
“什么秘密?”
“雪域妖姬,我相信你对她一定很感兴趣,她已经在我们附近了!”
“哦,不过我相信你绝对死在我之前,也就是现在。”
花三郎的背后一条血迹浸透了他的布衫,横躺在青石之上,也没有人为他的死惋惜,只有几个艳粉的姑娘在客栈的房子里哀怨着,怨恨着没有死在他们的红裙之下。
雾还没有散去,似乎又进入了大雾的黄昏,李天男已经知道他来了,正要通过窗户喊他上来,却被小菲菲给打搅住了。
吃饱后的小菲菲除了玩之外,就是在李天男的怀里,不过此时她正在用两只小手在李天男的眼前晃着。
“哥哥,你的眼睛我是治不好了,要是姐姐在就好了。”小菲菲有些无奈的样子。
“哦?”李天男只是把小菲菲的话当做儿戏。
“又哦了,我姐姐只是不让我说她的名字,如果说了你就会相信了,不过我知道姐姐是一个非常善良美丽的姐姐。不过我相信她会救你的!”小菲菲抓着李天男的手。
“恩,我也相信!”李天男抚摸着小菲菲道。
“真的呀?”小菲菲似乎为李天男相信她说的话而骄傲,因为很多大人都不相信她说的话,只有她每次救了一个个病人的时候,才有人说她是仙童。可是他不知道李天男也不信,只是为了让她开心。
“真的!”李天男很是认真的说。
小菲菲满意的眼神中期待着姐姐赶快出现,因为自从她追小雪兔之后,已经快两天没有见到姐姐了,可她不知道她的姐姐也在找她,甚至比那位死了儿子的老妇女都着急。小菲菲从来没有单独离开过她的姐姐,一个时辰都没有,更何况两天。
黑夜随着雾的环绕到来了,李天男的房间里没有点燃蜡烛,因为那不需要,小菲菲紧紧的挨着李天男,慢慢的睡去了,李天男却久久的睡不去,因为这床被子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仿佛曾经睡了十年的被褥又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姐姐来了,姐姐来了!”
小菲菲从床上坐了起来,彻底打破了夜的宁静,只听到噼里啪啦的刀剑的厮杀声,屋外火光映天,屋内乱成一片,李天男坐在床上,一把刀,一把黑色的刀,却增加了黑夜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