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的搬过去以后两个人都不习惯,一整天的待在家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先前那段时间有女儿陪着、玩着、说着、笑着好像时间过得好快一样。可搬在这里两个人无所事事,冷冷清清都觉得百无聊赖。想到泽辰也要上幼儿园了,这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可他们却还不知道该干什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有在家里唉声叹气愁眉苦脸。
他们就像掉在枯井里的一头牛,千方百计的想跳出这口井却无济于事,只有在井里抬头望着井口不停哀嚎。此时的他们又如行尸走肉一般浑浑噩噩。
有一天佳妮吃完中午饭说要一个人出去走走,想一个人出去静一静。仁义看到佳妮失魂落魄的样子觉得让她独处一下是一种精神的放松也就同意了。可谁知天都快黑了佳妮都没有回来,仁义放心不下就出去找。正走出他们那条巷子就听到有人在叫他,扭头一看却是仇军,只见他开着车慢慢靠边停了下来同时按了几下喇叭,笑着向仁义招手,仁义朝他走去扶着车门问道:“仇军,你开单位的车出来兜风啊?”“不是的,我买的,怎么样还可以吧?”“确实不错,你还可以呀,都买上车了。”“哪里,也是借钱买的,二姑姑那借了三万,小姑姑那里借了三万,加上自己的积蓄才买上的。”仁义一听大惊:“没想到仇军买车妈妈还借了钱给他,我何不跟妈妈借钱开店子呢。”想到这里他向仇军挥手告别,看到仇军开远以后他站在那里想了想,觉得还是先跟妈妈借了钱再去找佳妮,一定要给她一个惊喜,想到这里他开心的笑了。
泽辰还在楼下跟她一般大小的孩子玩得乐不思蜀,仁义到了家里马上开门见山的说:“妈妈,我想了一下你还是借一些钱给我开一个店子吧。”“我没有钱。”仇迪冷冰冰的答道。“怎么会没有呢?你不是还借了钱给仇军买车吗?怎么我们借钱就没有了?”“那是的,你怎么能跟我侄子比,他在事业单位工资高还钱快,借钱给你们去做生意要是倒了怎么办?倒了你还不起我怎么办?”“那要是我们赚到钱了呢,又怎么说?如果你不相信我我就跟你打借条。”“借条?借条就是一张纸,一张废纸而已,你看看你们吧,先是摆烟摊摆得不上不下的,接着改行卖烧烤又搞得灰头灰脸回来,我的脸都给你们丢尽了,你还好意思问我借钱。我呀跟你算好八字了,你跟着佳妮没好日子过,而且还会连累我们,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你就是不听,我是不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人,我走得每一步都是稳稳当当的,你要是不信问你爸爸。”黄祥顺经过接触觉得佳妮还是一个不错的媳妇:勤劳肯干,善良温顺。这样的女人一定能成事,因此笑着说道:“仇迪,仇军那借了三万,仁义这边也借三万算是一视同仁吧。”“我不同意,当初你要跟佳妮结婚的时候我就说了什么也不会给你,当你提出分家的时候我也说了什么也不会给你,你忘了吗?”仇迪一副英雄就义无所畏惧的样子说道。黄祥顺看到仇迪一副怒火三丈的样子立即保持沉默。
这让仁义呆若木鸡。他以为自己知道妈妈借了钱给仇军以后,可以以这个名头向妈妈借钱给自己开店子,可仇迪不同意的态度那么坚决,仁义刚刚燃起的希望被仇迪的拒绝无情的扑灭。他无助的望着仇迪,突然间觉得妈妈如此陌生,如此生疏,如此遥远。刚刚那一颗火热的心顿时像冰一样凝固了,他刚才那希望的眼神已经变得呆滞,他面无表情的呆呆的望着仇迪,突然觉得仇迪就像一个后妈,他饥肠辘辘的望着她给自己的侄子吃香的喝辣的,自己只能张张嘴咽着口水,站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他们吃得津津有味而不敢挪动脚步,站在桌子旁乞求要点饭填下肚子也是一种莫大的奢侈,他感到自己就像在沙滩里玩,突然一个个大浪扑来,仇迪牵着仇军的手迅速逃离此地,他慌乱的在大海里挣扎着,怀着一丝希望不停地呼叫着:妈妈,妈妈,快来救救我,救救我。可自己只能看到妈妈和仇军的背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他带着伤心,带着悲痛,带着绝望慢慢地沉到了海底……他想到刚刚仇军开着高级轿车朝他微笑,朝他点头,朝他招手的样子不由得觉得这一切简直就是一个莫大的讽刺,一个莫大的笑话,一种莫大的侮辱。仁义想不通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侄子借钱她给?为什么儿子借钱她不给?噢,对了,儿子借钱是讨生存,而侄子借钱是享受生活,性质是不一样的。原来生活就是这么现实,当你穷得时候就连自己的妈妈也是势利的,也是帮富不帮穷,也是一副瞧不起你的模样。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衣裳褴褛的乞丐,在仇迪面前可怜巴巴的乞讨却遭到毫不留情的拒绝。
仁义伤心绝望的转过身,步履艰难的挪动脚步,黄祥顺看到仁义脸色苍白,一副悲伤绝望的样子急着说道:“仁义,你还是吃了晚饭再走吧?”仁义没有停下脚步神情麻木的走到门口,他听到仇迪气愤的说道:“都已经分家了哦,我可没做他的饭。”黄祥顺转身瞪了仇迪一眼,不放心的望着仁义出了门,他犹豫着要不要拉着仁义坐会儿,可仁义已经下了楼,望着儿子下了楼又后悔自己刚刚没有强烈挽留。
黄祥顺回到屋里有些生气的说道:“仇迪,你今天可是有些过了喔,仁义是我们的儿子你这样对他不公平。”“哼!儿子?这样不争气的儿子不要也罢,他是听过我的话,还是给我的脸上争个光?跟着那个鬼佳妮瞎折腾乱捣鼓,你看现在怎么样?落魄了就想着还有一个妈,没路走了就想要投靠我依靠我,当初他干啥了?他混成这个样子是咎由自取,还说呢!他把我的脸都倒光了。”仇迪气愤愤的说道。
仇迪其实就是那种很有控制欲的女人,她控制着黄祥顺言听计从,百依百顺。院子里的人都佩服她调夫有方,把一个老公管得服服帖帖的,可儿子却没有像到黄祥顺,这让她感到好失败好没面子,好像自己的威信和威严被儿子毁于一旦。幸亏仇军开着车子在院子里晃来晃去的,有的时候接她出去玩啊或者在路上碰到了送她回来啊,她坐在车上那是乐呵呵的。仇迪本是一个利索的人,可每次她上车的时候都要慢吞吞的打开车门,然后在那里站一站,直到看到有人出来才一边上车一边跟出来的人打招呼,以此来显摆自己的与众不同,下车的时候也是慢慢地打开车门,然后故意大声的跟仇军说话以引起在院子里正在闲聊的人的注意,当他们“齐刷刷”的用羡慕的目光望着仇迪时,她的心里才得到了莫大的满足,这让仇迪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兴奋和无上的荣光。儿子不成器倒了她的脸,侄子争气给她争了光,这钱借给侄子真是值啊。
仁义开始漫无目的的木然的走在马路上,隔了好一会儿才想着要去找佳妮,才想到自己原来还是没有能给佳妮一个惊喜。心里不由得一阵怅惘,他加快了脚步一边走一边四处寻觅佳妮的身影。在文化路的一个十字路口他看到佳妮惊呆了:只见她一个人蹲在地上,双手把自己紧紧地抱住,一会儿睁大眼睛神往的望着那边霓虹灯的闪烁,一会儿抬头望望繁星点点的天空,一会儿望着车来车往和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出神,昏暗的路灯照着佳妮那瘦弱的身影,那憔悴的脸庞,那凝重的神情是那么无助,那么茫然,那么惆怅,就像一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孤单的蹲在那里,没有人给她温暖,没有人可怜,没有人安慰。
仁义站在那边如一尊雕像——定定的静静的远远的望着佳妮,望着她,望着自己的老婆——一腔滚烫的血涌上心头,两行酸楚的泪立刻模糊了他的视线。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怕被人看见他流泪的眼,故意像眼睛进了异物一样揉了揉眼睛,然后爱怜的望着佳妮:她那种失重、失落、无所归依的痛苦和辛酸在脸上显现着,她静静的蹲在那里紧紧的抱着自己,好像是一只掉了队的孤独的大雁对未来和前面的路充满了恐惧,又像是一只迷途的羔羊一不小心掉入到陷阱里,是那般的可怜,那般的无奈,那般的惊慌……他突然后悔后悔不该不该娶佳妮,让她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城市里无依无靠,让她在这样一个冰冷的世界里苦苦挣扎着,想要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而自己却给不了,让她在这样一个举目无亲的城市里连一个诉苦的、倾诉的对象都没有,只能像浮萍一样无着无落,只能像一片飘飞的花瓣身不由己……或许当初我就应该放手,让她跟着廖茂文一定比跟着自己要好百倍千倍万倍,都怪自己当初太自私,都怪自己现在太无能,原以为自己会像一棵参天大树一样为佳妮遮风挡雨,让佳妮在自己的世界里无忧无虑的生活,谁知道自己却像一棵小草随风飘摇,而佳妮就像一滴晶莹的露珠随风跌倒,受伤的心灵只有大地抚慰,只有大地安抚,自己只能无能为力的暗自叹息。
他偷偷地擦干眼泪,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地向佳妮走去,他只想给佳妮力量,给佳妮安慰,给佳妮信心。他站在她面前努力的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努力的想让自己的声音跟平常一样,努力的想控制住自己颤抖地音调。可他一开口从喉咙里震动出来的声音就泄露了秘密。他站在佳妮的眼前,看到了佳妮眼睛里噙着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在灰暗的路灯的照射下,泪珠灰黄灰黄的挂在眼框边。仁义的出现和一声深情的呼唤如一阵风把佳妮的眼泪吹了出来,她缓缓地抬起头望着仁义,挂在眼角的眼泪如杯子里盛满了的水溢了出来,她慢慢地站了起来望着仁义,四目相对执手相看泪眼已是无语凝噎,仁义紧紧地抱住了佳妮。
“我望着这个十字路口感慨万千,你看它们四面八方都是通的,为什么我们的路就走一条被堵,又走一条还是被堵呢?我们是不是永远都无法跳出命运的魔掌?”说完她的下巴抵在他的肩上伤心的哭了出来。衰竭的心灵似乎已经无法喷出心中的呐喊,试问苍天,梦想中的天堂到底在何方?四处寻觅却没有找到。路过的人都以为是两口子吵架或是闹意见,都是匆匆瞥一眼又匆匆离开。佳妮想到了一首歌,她觉得这首歌就是他们的真实写照,于是含着泪声音哽咽的轻轻地唱道:
有一条小小的船,
漂泊过南北东西,南北东西,
承载着多少憧憬,多少梦幻,
来来往往无牵绊,
春去秋来,时光荏苒,
美丽的小船,
不复昔日的光辉灿烂,
经过风浪,涉过险滩,
憧憬已缈,梦儿已残,
何处是我避风的港湾,
何处是我停泊的边岸。
仁义静静地听着,他也觉得他们的生活,他们的人生就像这条小船,昔日那阳光的靓丽的纯清的脸庞已被生活打磨的面目全非,佳妮的声音已没有了少女时节的纯净,而是充满了沧桑的音调。他们站在岁月的风口,站在十字路口,站在人生路口,只希望这深情的拥抱能让彼此不再害怕不再慌张,他们心里都涌动着爱,爱的力量驱使着他们一定要勇敢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因为他们还年轻,因为年轻就是他们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