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听到王哥的话吗?”小孙拉长脸走近阳不见,声音小而尖锐,“动作不要这么张扬好吗?”
阳不见莫名其妙:“他说啥了?”
“你没听见?”
“废话你们两个在那边交头接耳,声音小得跟苍蝇交配似的我能听到什么?”
“可我们是一个队的,难道不应该时刻关注队员吗?”
“偷听别人说悄悄话感觉不太好。”
“嗨呀你这时候跟我充什么君子大丈夫啊?!”
“算了,”王恩拍了拍小孙的肩膀,“也许只是我多虑了。”
“但王哥你担心的不无道理。”小孙再往货架看去,总是感觉那后面藏着一些心怀歹念的坏人,“那、那我们不如就不进去了。”
“你有想拿的东西吧?”王恩挑眉看着小孙,“明天就是你女儿生日了?”
小孙摆了摆手:“能活到现在已经很知足了。还是离开这儿吧。”
“行,那我们走吧。”他说完掉头往回走。
一边的阳不见有些诧异:“诶?真走啊?”
王恩回过头来:“你还想干嘛?”
“不是,难道你不应该顺着他的话酷酷地回去帮他女儿拿生日礼物吗?”
“你想去啊?”
“不不不不,我觉得你的决定挺明智的。“开玩笑这要是激发小海搞出个隐藏支线任务还让不让人活了?
【明白。】
明白?你明白啥了?啊?
小海没有再做回应。
惴惴不安的阳不见低头跟着王恩他们往前走着,转过拐角,一个恍惚,正撞上突然杵着不动的小孙。
这两个人又要搞什么?
他有些不满地拿眼瞪上去,却发现小孙根本没理他。
他再从王恩和小孙夹着的缝隙里瞅过去,才看到通往上层的自动通道已经被一伙人给堵住了。
这伙人服装不算统一,但在脸上都蒙着一条黑色的布绸面巾,看发色和身段大多都是青壮男子。
他们的手上也都提着家伙,消防斧,棒球球棍,曲棍球球棍,菜刀加锅盖,铁链,几把简易的长枪,五花八门。
“这里还有别的通道吗?“王恩小声向小孙问道。
“有,还有一个更大的入口是直通地下停车场的,不过,那得先回头通过我们身后那层货架才行。”
仿佛是为了验证小孙的回答,阳不见回头一看,收银台那里也闪出了十几个面带黑巾的身影,不急不缓地隔着一堆自助购物推车远远观望着他们三个。
“朋友,我想我们之间可能有什么误会。”王恩领着小孙和阳不见侧身退了几步,好也能看清拐角另一伙人的动静,“行个方便,让让路。”
“误会?”前面的这伙人从中间散开,露一个一直坐着的光头大汉,“你王恩说话什么时候这么软了?”
那光头站起身来,两米朝上的大个,筋脉虬结的臂膀露在外面,白色的紧身背心箍住雄壮的身姿。再看他长相,短眉三角眼,蒜鼻狮子口,够不上阴邪但绝对不是啥好相与的角色。
这不好惹的板式以及和王恩调侃的语气,阳不见不由得问他道:“你大舅子啊这是?”
王恩没理他,将撬棍轻轻往地上一顿:“原来是许老板。既然跟了死人帮,怎么不学学他们,遮着点脸面做事?”
光头蒲扇般的大手一摸脑门,半晌咧嘴一笑:“我给忘了。”
“……这人到底谁啊?死人帮又是什么?”阳不见捅了捅小孙的后腰,小孙紧绷着身子,心提到嗓子眼,忘了跟阳不见置气也不敢回头,微微后仰着身子:“死人帮是附近幸存者组成的一个帮派,里面的人几乎都是为了活命啥都干的渣滓。对于一些流浪的小团体,我们的基地拿了东西是收人入伙的,他们才是真土匪,随着性子杀抢劫掠。”
“这个光头叫许定江。在没建立基地前,他带着人劫过大当家,最后是王哥去摆平的。应该是那个时候结下的梁子。”
“看他那样子,像是练过的啊。”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关二海打小练武,作为她的青梅竹马,阳不见虽然拳脚不精,一些眼见和门道还是懂的。
“据说在少林寺打熬过,出来摆摊卖功夫炒饭,然后判了十几年。”
“……哈?你这个‘然后’的转折我听着有点迷惑啊。”
“他不挂着‘功夫炒饭’的招牌摆摊吗?就有几个不长眼的三天两头过来找茬,直到有一天这帮人浪催的让他展示啥叫功夫炒饭,接着就出事了。”
“怎么?”
“他挽起袖子,打了半套罗汉拳,当场就给两个打得二级伤残了。你看他这身板,你说那些人不浪催的吗?”小孙摇了摇头,“虽然都是道听途说,但我的确觉得这个人脑子有点问题。也不知道谁把他给从监狱搭了出来。说不定死人帮老大就是他狱友呢。”
小孙跟阳不见在那里小声嘀咕着,这边王恩和许定江也没松着,眼瞪眼对峙着气势谁也不说话谁也不动。
终于,这边许定江先沉不住气了,指了指垂手而立的王恩,又戳了戳自己的胸膛:“姓王的,我也不跟你废话。打赢我,你带你的人走。打不赢,你跪下给我认个孙子,我照样给你放行,怎么样?”
听着宽宏大量,可这边真要是输了,阳不见怎么也想象不出王恩这样的男人给人下跪认孙子的场景。
阳不见很想问问对面的大和尚万一王恩输了,能不能小孙代替认怂,反正他姓氏身材性格都有这方面的天赋。
“看来你好像对那天的结果不太服气。”王恩甩手将撬棍丢到一旁,然后再脱下外套扔给小孙,只着一件灰色的短衣,勒出线条阳刚的身材。
“我当然不服。”许定江哼了一声,随后开始凝神吸气吐纳,拳拳脚脚打了几个招式,呼呼的风声和霹雳啪哒的关节活动声听着就渗人。
“这大和尚还练过硬气功。”阳不见又捅了捅小孙的后腰,“咱王哥几成胜算啊?”
“你觉得这大和尚有虫脸厉害吗?”小孙的话倒是像在给自己打气,“王哥能赢他一次,就能赢第二次。”
阳不见不以为然。他从这大和尚身上看到了一丝关二海的师父——也就是她爷爷——认真动手时外泄出的那种武学家的影子。那种执着向上的信念,拼劲勃发的专注,不可抵挡的自信。这许定江可能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难缠。
他再看向王恩,只是摆了个军队里常用的搏击姿势,磐石般立在原地,迎着许定江洪水海浪般涌来的气势。
不自觉的,身前身后包括阳不见和小孙,都拉开了距离,给这两个人留了足够的空间。
两个人对峙着踱了十几秒,又是许定江先打破了僵局。
他虎吼一声,脚下连点点,高大的身子苍鹰般扑向王恩,右手成爪剜向王恩的肩膀。
王恩脚下一侧,肩膀让开这当先一爪,再摆回,手臂接着这股劲儿向下一压,刚刚好卸去许定江跟上的另一爪。
许定江见这爆发的先手两下没占着便宜,也不含糊,变爪为拳,拳拳相逼,招招厚重,“呼哈呼嘿”地连发击打,压得王恩有点狼狈。
可许定江攻势看着威猛,时间一长仍没能取得什么实际上的成效。两个人拉开距离喘息时,王恩只是甩甩手腕散去麻劲,体力上却是无甚减损。
“来啊!你是属沙包的吗?!”许定江吼了一声,又舞着拳脚压了过去。而王恩好像熟悉了环境或者又是热身完毕,也开始对许定江进行一些针对性的反击甚至是压制性的进攻。
看着他们拳来脚往的脸上开始泛紫泛红,阳不见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两个人光凭拳脚比试,又都是嘴硬心铁的样子,打到什么程度怎么才能让对方认输?
那许定江万一输了,偏偏又不承认,王恩不管是打死他还是打昏他,许定江的小弟还可能乖乖放行?就算跟他们直接撕破脸皮,看这势均力敌的样子,那时王恩还剩多少战斗力?这少说也有二十来人吧?
阳不见在这边胡思乱想着,小孙突然一声惊呼,他打眼朝场中望去,许定江已经撂翻了王恩,半压在他的身上,双手交叉,被王恩抓着手腕,两人在那儿较着劲。
退到传送带上的许定江的小弟伸着头正看着焦灼的场面入神呢,脑后上方突然响起了汽车轮胎疯狂擦地的声音。
他回头一瞧,一辆黑色SUV跟甘道夫踩着祥云驾临圣盔谷似的,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他“妈呀”一叫,赶紧贴着墙壁,下面的同伴反应也快,连滚带爬地也扶着墙壁缩着臀部小腹。
这伙人这么一让,顿时将地上纠缠着的许定江和王恩直接摆在了车头的正前方。
许定江听到异响下意识地回头一看,诧异地看着那SUV一个加速朝自己撞来。
王恩哪能放过这机会,双臂使劲扭开许定江,一拳一脚将他往车头一推,自己朝旁边利落地一滚,脑袋险险擦着轮胎闪过。
而许定江摇晃着刚站定回身,车子已经沾上他的身子,一声闷响里带着他直接撞进了拐角外弧侧的墙壁。
夹在中间受到前后这么两次冲击,许定江居然还有着意识,吐出一大口血在车前窗上,双手一撑引擎盖起了三下,最终无力地趴倒在上再也没动。
“许哥!”“老大!”
驾驶门打开,一道熟悉的声音在阳不见耳边响起:“哟,阿三,终于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