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一纸婚书,道天命不可违(八)
“姐姐,这……”
余涟衣抱着那舞裙,看着离去青枯的背影,心里涩涩的。
“姐姐,这东西对你如此重要,妹妹真的不能收!……”
余涟衣继续推辞,涟衣不由皱了皱眉。
“姐姐乏了,妹妹还是先回吧!”
涟衣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来喜怒,却甚是冰冷,让余涟衣的心跳不由加速。
她在害怕,可是她究竟在害怕什么?不知道,只是看着涟衣的样子,听着涟衣的声音,心里有些不安。
余涟衣怕,自己若是再推辞下去,涟衣便会生气了,只好将那衣裙收下。“那,……这裙……妹妹便收下了,姐姐好生休息着,妹妹就先告辞了!”
余涟衣好生抱着七彩流仙裙,辞了涟衣,离了凌风阁。
凌风阁的内屋中,涟衣坐在床沿,叹了囗气,轻轻闭着双眼。她的心中有颗隐隐不安的种子在悄悄发芽,她也说不清楚这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自己将活不过七日。
七日啊?……七日便七日吧!
生死之事,人各有命,谁又了解,谁又能摸透?那不是谁一句在乎或是不在乎便能逆转的。因为……命由天定?
就算是再娇嫩的花朵,也不会因为谁的一句话而永立枝头。它会衰败,会枯萎,会凋零……还会,伤心?
伤心?是啊!花也需要人的安慰……
可是,涟衣是不在乎自己是生还是死的。事实上,她对生死之事看的很透彻,比很多人都要透彻。
她现在,舍不下的,唯有青枯,唯有慕容南风,唯有那七彩流仙裙……
她对那七彩流仙裙有种特殊的情感,这种情感亦是不清不楚的。
在人鱼中,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那是关于七彩流仙裙的来历的。传说,吴王夫差有一妃子,样貌出众,更是位才女。才女西施,喜舞,更有一身精彩绝伦的舞技。夫差为博西施欢心,花重金,令人寻遍五湖四海,天上地下,裁得此衣。西施得此衣,舞跳得越发出神入化,夫差大喜,故为此衣赐名七彩流仙裙,更为西施造了一座宫殿,名唤馆娃宫。
七彩流仙裙原是西施最爱的舞衣,现是涟衣最爱的舞衣。然后呢?那舞衣在刚刚已经不属于涟衣了。涟衣亲手,将那最爱之物赠予了别人。
……
没准自己上辈子,便是西施呢?
想到这里,涟衣不由笑出声来。西施是谁?她可是人称“沉鱼”的大美人儿,涟衣自己便是人鱼,又怎可和西施比得?
她虽是天上地下公认的第一美人,且能歌善舞,但西施却是她无法想像的,因为西施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
“对,她已经死了,我也很快就要死了……那她是怎么死的呢?……我不知道……可能……投湖吧……投湖死的?……谁又知道呢?……”
涟衣喃喃着,慢慢拂下身子,小心翼翼地躺在床沿,微闭着双眼,一动不动,如同木偶一样。又好像,睡着了?……只是,这一觉睡的并不安稳。
时间渐渐流逝,太阳隐去,月亮披洒着银色的光辉,与星辰作伴,盘距在深邃无际的夜空中。桌上的油灯发出暗淡的光芒,在黑暗中摇曳着,如同一只跳跃的精灵。恍惚间,灯梢处一个貌美的女子穿着舞衣旋转着,发出一串串悦耳的音符。
是……夷光?还是……
遇见你只是一个梦,一个很心酸的梦……
世人皆说你是绝色美女,红颜祸水,可谁又知道你心里的痛楚。你的爱,你对他的爱,亦已经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如果你失去了他,就像是这个世界失去了光明,就像是鱼儿失去了大海。你只是一个女人,一个娇弱的女人。爱一个人没有错,只是错在你爱错了人,爱上了一个你不该爱的人——你的王“夫差”。
……
“我欠你一个天下,我会还给你……只不过今生,是还不了了……愿来世再相见,我的王……”
浣溪畔前,一个身穿白衣,美丽灵动的女子怀抱着一个浴血的头颅,痴痴着望着江中湍急的水流,她的眼帘挂着两行清泪。她在回忆,在忏悔,在心痛……她原本只是这浣溪边一个普普通通的浣纱女,因为一次错误的相遇,错误地喜欢上了范蠡,然后被错误地选进宫,然后被错误地被献给吴王。然后呢?……她信错了人!……
她这一生犯的错误太多,唯一让她后悔的便是害她的王身首异处。
“……王,来世再见!……”
夷光抚了抚怀中浴血的头颅,将它轻轻放在河畔。
“……王,等我,夷光这便来找你……”
夷光低声呢喃着,缓缓闭上双眼,张开双臂,纵身一跃,坠入湍急的流水中。
她,死了?……
无数鱼儿游过来,在她的身边游来游去,啃食着她的尸体,贪婪地蚕食着她的点点滴滴,而她仅剩的骨,也随着时光的搁浅,被风化,被消糜,早已不见了踪影……
涟衣的嘴唇微动着,眼角渗出点点泪花,在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痛,真的很痛!为何,我的心在痛?蝼蚁食骨般的疼痛!
涟衣翻了个身子,紧皱着眉头,扶额起身。天早已大亮。
涟衣低头,看了看枕头旁零散着的珍珠,轻声叹了囗气。这几天,她几乎把自己一生的泪都流光了。
涟衣摇了摇头,将那晶莹的珍珠小心捧在自己温热的掌心,轻轻放置在一个小匣子里,匣子里装满了这样的珍珠。涟衣盖上小匣子,仿佛在将自己的心关闭……
“姐姐——”
门外响起余涟衣的声音,涟衣轻轻将匣子放好,然后走到门前,打开门,只见余涟衣低着头,怀里抱着涟衣昨日赠予她的七彩流仙裙。
涟衣轻叹了囗气,面无表情的看着余涟衣,轻声道:“妹妹这是做何?”
“姐姐不是忘了时间?今曰便是三月初三啊?姐姐已经在房里独自呆了三曰了!”
“初三?我竟睡了那么久?……”涟衣低声呢喃着,随后微笑着看向余涟衣,“妹妹稍等,姐姐去去便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