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晚上，干完科里分配的工作，已经十点多了，漫无边际的黑夜把我们的办公楼包裹起来。连续的加班，让我浑身疲惫不堪。疲倦像一群恶鬼，从四面八方飞扑过来，藤条似的缠着我。它们从我的脚底板登陆，沿着我细瘦的脚杆一点点往上爬，爬上我的胸膛，攀满我的全身，在我心里生根发芽，急速长大。
原本还想再弄弄刚接到手的私活，两手却不听使唤，它们断了似的软瘫着，根本无法动荡。两眼也痛得厉害，长时间盯着电脑屏幕，不知不觉视力下降了许多，如今看远处的事物都不清晰了，远方模糊一片。
眼睛累了，心也累了，身体变成一堆烂肉。成堆的活计却像绵延不绝的群山，搬掉一座，又跳出来一座，变着戏法捉弄我，让我怎么弄也弄不完。
我太累了，不得不把高仰着的头靠在椅背上，让我的脑细胞和那颗疲惫不堪的心歇一会儿。我闭上双眼，静静地感受这无声流淌的黑夜，以及在黑夜里纵情舞蹈、无孔不入的疲惫。
敲门声响了几下，片刻之后，我感觉一个身影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闭着眼睛的感觉真舒服，我好想长时间紧闭下去，让那双疲惫不堪的眼歇一歇，但身边的人却把我的想法破坏了。
也许是太焦虑的缘故，她急促地叫道：“你这么干，不要命了吗？”
我极不情愿地睁开眼睛，看到林芝瑶忧心忡忡地望着我。我裂嘴笑笑：“你怎么来了？”
“一一，你这么干下去，会把身体搞垮的。”林芝瑶紧盯着我，眼里满是忧伤。
“没那么夸张吧，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我故作轻松。
“你别硬撑了，刚才我明明看见你累得瘫在椅子里了。”
“没事的，刚才我打了个盹，舒服极了。”我挺直腰杆，打起精神问她：“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我看到你办公室的灯亮着，就上来看看。”林芝瑶低下头想了片刻，又抬起头来望着我：“一一，这段时间你为什么夜夜加班？你干不完的活计可以分一些给我们，干嘛一个人揽那么多的活？”
林芝瑶一脸真诚，我知道她不想让我这么辛苦。我不想向她隐瞒，便对她说：“我揽了一些私活，不加班根本弄不完。”
林芝瑶感到很意外，叫道：“原来是这样，难怪你夜夜加班。”
“我揽私活的事，你可千万不能跟任何人说，单位里不允许这么干。”林芝瑶来的时间不长，单位里的好多事都不清楚，我不得不提醒她。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我也是没办法才这么干的。孙晓艺的弟弟出国留学，不挣点钱备着也不行。”我进一步解释。
“一一，你心太好了。”
“什么？”我有些不解。
“我说你的心太好了，把晓艺姐的弟弟大学供毕业了，现在又要供他出国留学，你这么干，真的了不起。”
“这有什么，换成是你，你也会这么干的。”
“也不能太拼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一定要爱护好自己的身体。”孙晓艺柔声说道。
“谢谢。”看来林芝瑶也没什么事，我还想再加一会儿班，便对她说：“你要是没其他事，我想再画一张图。”
林芝瑶惊叫起来：“都这么晚了，你还要干呀？”
“这活人家急等着要，要尽快交给人家才行。”我把堆在桌上的资料打开，又一次扑到电脑上。
林芝瑶看我真的要干，不敢逗留了。她极不情愿地站起来，哑着声音对我说：“你这样的人，我从没见过。”
林芝瑶走了，我的心有些失落。她临走时失魂落魄的样子，让我难于忘怀。
我知道林芝瑶为什么这么晚还来找我，从丽江回来后，她一直在我身边转悠。她像一个影子，我走到哪里，她跟到哪里。但她也不敢靠得太近，她深知我爱着孙晓艺，总是小心翼翼的，找时机找理由突然蹦出来，陪我说说话，或者看我几眼。
我明白林芝瑶的鬼把戏，知道她心里想些什么，但我不敢去触碰，也不敢点破，但愿这层隔在我们之间的纸永远别捅破，我无法给她任何承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