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并不充裕的矮房里堆满了七七八八的杂物，许是太久没有人清理的缘故，到处都落满了厚厚的灰尘。
被叫来此处的几名丫鬟小厮站成一排，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赵沐歌叫他们过来所为何事。
安静之际，陈旧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发出“吱呀吱呀”地诡异响声，只见竹茹搀扶着王嬷嬷缓慢地走了进来，莺儿把赵沐歌吩咐的事情做完后就随即离开了。
“王嬷嬷这是怎么了？”赵沐歌见王嬷嬷被人搀扶着，关切道。
王嬷嬷别过头，似乎心里对面前的少女有些怨气，她不耐烦地推开竹茹的手，声音有些嘶哑，“老奴近几日不幸染了风寒，大小姐唤老奴来可有什么事情？”
赵沐歌恍然大悟道：“哦？难怪见不着嬷嬷的人影，原来是病了。”
竹茹不敢直视赵沐歌的眼睛，缩着脖子轻声道：“大小姐，王嬷嬷病得严重，这两日卧病在床起不了身。”
赵沐歌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虚弱的王嬷嬷，质问道：“王嬷嬷看来病得很是严重，都可以不来当差了。”
“老奴今早实在是起不了身，眩晕之症又犯了，实在没法子去照看小姐，给老奴一百个胆子，也是万万不敢怠慢大小姐的。”这话说得竟像是赵沐歌在故意为难她似的，站在一旁的几人顿时对王嬷嬷心生怜悯，只觉得少女蛮不讲理。
“王嬷嬷的意思就是生了病就能不当差？我应该没有听错嬷嬷的意思吧。”少女声音软糯，透着孩童的稚气。
这姑娘分明就是在故意找茬，王嬷嬷暗暗瞥了赵沐歌一眼，回道：“老奴没有这个意思。”
赵沐歌神色淡淡的望着王嬷嬷，没什么不好的情绪，只是若无其事的捏着根稻草把玩。
“嬷嬷来府上多久了？”赵沐歌问道。
王嬷嬷眯眼算了算年头，缓缓开口道：“二十个年头了。”
“嬷嬷既然来府上已有二十个年头之久，应当很清楚府上的规矩，可现在嬷嬷的行事方式倒是随意得很，不知道是不懂规矩，还是嬷嬷已经不把主子放在眼里了？”赵沐歌面色突然一变，眸光森然。
在场的丫鬟小厮被眼前少女凛然之势惊住，皆露是惶恐不已，都规规矩矩站直了身子，一动不敢动。
王嬷嬷听了，猛然跪倒在地，似有万分委屈道：“小姐这是要折煞老奴啊！老奴随夫人来了府上，便是夫人小姐一世的奴才，就算是现在叫老奴去死，老奴也绝不二话的。”
赵沐歌心中冷笑，这种话她倒是说得顺畅，殊不知人心是贪婪的，在利益面前，再忠心的人又如何，人终究还是会变的。“可是如此忠心耿耿的王嬷嬷，是从何时起开始巴结起二房那边的人了呢？”
王嬷嬷身子一僵，慌乱道：“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嬷嬷应当比我清楚才是。”
“小姐，老奴虽说今日确有怠慢之处，但绝对没有做过背弃主子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啊！”王嬷嬷喊冤道，这会儿已然先前虚弱的模样，气势倒要盖过赵沐歌了。
赵沐歌无奈的挑眉，神情似笑非笑，心想这王嬷嬷也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儿，开口道：“既然王嬷嬷不肯承认，我还是有法子让你认的。”
王嬷嬷有些恼了，高喊道：“小姐，老奴进府这么多年，还有什么让您不放心的。”
赵沐歌扫了其余几人一眼，最后将视线落在竹茹身上，“竹茹，你去把王嬷嬷屋子里的一个黑色小匣子拿来，若是无误的话，那匣子应当是放在床边暗格里。”
这几日，赵沐歌回想起前世种种事情，也从一些未曾在意的细枝末节处，发现了许多端倪。赵沐歌时不时送去二房那边的金银首饰，一些好的被二房一家挑了去，剩下那些大多都被安氏用来打点奴才了，而王嬷嬷便是其中拿得最多的一个。
凭着薄弱的记忆，赵沐歌回忆起王嬷嬷当初搬离翠芸苑时，除了抱走一个黑木匣，其他的东西倒是一样没拿，可见这木匣对她有多重要。
赵沐歌前生并没把这些当回事，但这些日子发现许多成色尚好的珠钗都出现在这老嬷嬷身上，不是安氏赏赐的又是从何而来呢？
赵沐歌一直不明白，王嬷嬷不过是一个管事嬷嬷，除了能给二房那边传送一些大房这边的动静外，就没有其他可用之处了。
安氏不惜耗费大量财力物力，难道就只是为了探听这些消息么？
赵沐歌想要知道的是，那些不为人知的肮脏钱财，究竟交易了些什么。又为什么会让王嬷嬷对二房一家如此死心塌地。
今日对王嬷嬷的审查，一来是为了摸清楚二房的目的所在，二来也算是给这侯府奴才们的一个警告，让他们好好看看背恩忘义的奴才会是何等下场。
王嬷嬷闻言面色铁青，顿感天旋地转，立即扑到赵沐歌面前求饶：“小姐，老奴有罪，老奴有罪啊！”
其他人不知道这黑匣子里究竟装了什么，竟让王嬷嬷这么慌张，皆看出事情不妙。
赵沐歌后退一步，对王嬷嬷的求饶视若罔闻。她见竹茹半天没动作，再次唤道：“竹茹？”
竹茹被她的轻唤吓得腿一抖，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连声应道：“是……大小姐，奴婢这就去。”
赵沐歌又是淡淡一笑，心中感慨万千，她故意安排为王嬷嬷说话的竹茹去搜黑匣子，也是为了探清竹茹的底细，看看她能为王嬷嬷求情到什么程度，却不想这么快就变了态度。
王嬷嬷这人平日对待其他下人很是刻薄，唯独将竹茹带养在身边，照顾有佳，自然是跟她有感情的。如今竹茹在不利的情势之下，果断站在了王嬷嬷的对立面去，王嬷嬷心里又怎么会好受。
只见头发花白的老人王瘫软在地，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已经拧成一团，仿佛一朵衰颓枯竭的菊花。
被无情抛弃是何滋味，也该让他们这些人好生体验一番才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