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到宁远侯府,赵沐歌只说今日乏了需要休息,赵老夫人关切了几句便应允下来。
安氏看赵沐歌一脸困顿难耐,也凑过来笑着与赵沐歌说了些话,还不停叮嘱赵沐歌要多歇息,好生调养身体。
安氏亲昵地摸着赵沐歌的头,关切道:“今天大丫头受了惊,好在没有大碍。”
那情意绵长的眼神看在赵沐歌眼里,只让她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赵沐歌的神色平淡,甚至带着些疏离的冷漠之感,看得安氏笑容一僵。
赵沐歌不咸不淡地开口回道:“歌儿谢谢二婶婶和二妹的关心,想必你们今日也累着了,也便早些歇息吧。”
安氏笑道:“二婶看着你身子不舒服,心里也不好受,赶明儿我让柔儿熬点参汤给你送过去。”
赵沐歌不动声色的拉开安氏的手,微微一笑:“二婶婶不必为了我这般费心,婶婶的好,歌儿都看在眼里,日后定会回报一二。参汤这等贵重之物,还是留给两位妹妹喝吧,也好给妹妹补补身子。”
她说话的语气温温柔柔,不知为何,安氏却听得心中一凉,再对上赵沐歌那双清冷得有些冷漠的眸子,心中所想便无所遁形。安氏可是看着赵沐歌在身边长大的,如今倒是对这孩子陌生了许多,竟像是变了个人一样,这种感觉一日比一日浓烈,也不禁让她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之中。
安氏稍稍一愣,道:“一家人,说什么费不费心,关心你是我这个婶婶应该做的事情。”
赵沐歌没心情与她周旋,淡淡应道:“嗯,婶婶若没其他的事了,那歌儿就先回屋了。”
安氏望着头也不回就离开了的赵沐歌,嘴角扯了一下。
听雨阁,油灯下。
赵沐歌卸下粉黛,也褪去那身繁重的服饰,换了身轻便衣裳,任凭头发随意披散在身后,一身素衣罩体,外边披了件狐毛大氅。
紫苑已经陪同刘氏去了翠芸苑,屋里只留了夏璃一人。
赵沐歌斜倚在桌边,回想起今日冬宴上发生的种种事端,无不在提醒着这家中住了何种豺狼虎豹。
长久以来,她毫无顾忌地活在二房为她编织的世界中,从来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那样阴狠之人,如今这些人一日不除,这府中便是一日不得清净。
即便重生一世,赵沐歌也不过是掌握了一些别人所不知道的消息罢了。虽说在宫中生活了数年,但是萧子昱暗地里的做事情极少能让她知道,如今政局开始动荡,夺嫡在即,有些事情必须要开始阻止了。更何况这家中的渣滓等着她去一一清除,如今她不过是个闺阁少女,哪里有将其连根铲除的能力,她能做的,需要做的,便是设法让这些人一步步跳进自己挖造的陷阱里。
再说父母所中的噬心之毒尚未化解,无数紧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做,赵沐歌轻轻叹了口气,将桌上那本厚重的《北齐正史》随意翻了翻,却发现心思浮躁,竟是一个字也读不进去,只好将书轻轻合上,起身吩咐夏璃道:“去偏苑看看。”
听雨阁的偏苑,如今住着谢启灵,赵沐歌便安排冬葵在他身边照料,谢启灵的身份特殊,根本无法请大夫来府上替他诊治,只能依靠冬葵懂得的一点医术。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常年练武,身体足够矫健的缘故,谢启灵恢复得很快,已经能在屋内简单行走了。
谢启灵昏睡了两日,终于在黄昏时醒了过来。
他透过窗棂望向屋外,映入眼帘的,是一片修整得极其整齐的院子,院中长了根高大的梨树,梨树下的积雪还未化尽,他目前所在的这处陌生之地,似乎是个大户人家的偏苑。
冬葵轻手轻脚的推开屋门,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却发现塌上已是空空荡荡,不禁惊得瞪大了眼,胡乱丢下水盆就欲要出门通知小姐。
谢启灵站在窗前朝冬葵望了过去,轻咳一声。
冬葵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才发现窗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人,那人身材颀长,屋中的油灯快要燃尽,光线极暗,才让他整个人都拢在黑暗之中,很难被人发觉。
冬葵顺了口气,问道:“你醒了啊,我还以为你不见了呢。”
谢启灵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淡淡的“嗯”了一声。
充满磁性的嗓音传进冬葵的耳中,不禁让她脸颊一红。
谢启灵往前走了两步,又道:“谢谢。”
冬葵深埋着头,开口道:“该谢的不是我,是我家小姐,是小姐救了你,我只是在这里照看你罢了。”
说到这,便有人从外面推开了这屋门,便见夏璃和赵沐歌走了进来。
赵沐歌抬眼,朝谢启灵看了一眼,道:“醒了么?”
冬葵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应道:“是的,小姐。”
赵沐歌望着谢启灵,头也未回的吩咐身后的冬葵道:“你跟夏璃先出去吧,我有话要跟他说。”
谢启灵望着那位被称作小姐的少女,似乎年纪要比自己小上许多,纤瘦的身子被一件宽大的狐毛大氅罩住,显得娇小可爱,但当她的眼睛对过来的时候,却是让谢启灵有些惊诧。
那双眼睛让谢启灵觉得无比熟悉,好像已经刻画在心中许久,只需简单一撇,便唤醒了心中的那抹记忆,极为清晰。
赵沐歌淡淡道:“醒了也别随意走动。”
谢启灵抱拳躬身道:“谢谢姑娘救命之恩。”
赵沐歌笑了笑,上前两步道:“谢公子不必谢我,这不过是冥冥之中已注定好的事情罢了。”
谢启灵是个重义气的人,前世萧子昱故意让谢家倾覆,又想方设法救下谢启灵,也便是看重谢启灵的这一点,让谢启灵不得不站在他身边,为他卖命。
可是今世,赵沐歌却抢先一步救下了他,她不仅要让谢启灵站在她这一方,更要让谢家都站在她这一方。
谢启灵听赵沐歌称他为“谢公子”,想必是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可是既然知道他的身份,又为什么敢救下他?就不怕被牵连吗?
谢启灵试探着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赵沐歌嘴边带着浅淡的笑,一双清澈的眸子闪动着微光,缓缓开口道:“我当然知道你是谁,威武大将军谢光嫡长子谢启灵,我说的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