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在一家门前停了下来,这门唯一特别的地方就是在屋檐上比别的都多出了一串铃铛。当他推开门时,便先走了进去。
“你们先随便坐,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过来……”说完,就离开了,只剩下司徒笃和轩儿两人呆在房间。
这时,司徒笃不由打量起房间来,除了中间那摆放着的圆形木桌和四张凳子,跟一套放在上面的茶几,就再也没有别的东西。
拿起了桌上的茶壶一看,发现里壶身还是热的,再将茶杯翻开,里边还有茶水浸泡过的痕迹,看来刚刚有人来过。
“这里好奇怪啊,怎么那么多的屋子,就只看到一个人?”坐在凳子上的轩儿向司徒笃问了过去。
他也感到奇怪,虽然说这里是阴冥之地,只要常人一进来,很容易就被冥灵附体。可是如果单凭借一个人的力量控制住地界中的鬼令、侍者、阴差、怨灵、旧臣、冥人,那是何等天方夜谭。
“来啦,吃饭咯……”老者将手上的饭菜刚放到桌上,好像想起了什么,转身又离开了。当他再回来的时候,只见手里多出一副碗筷,将它也放到了桌上。
“别客气,赶紧吃饭啊,免得菜都凉了。在这深山野林,没有什么好的佳肴可以招待大家,都别介意,但我这里有的是吃的,都多吃点……”老者坐了下来,便往那刚拿来的碗拨了点菜,放到对边那没人坐的位置上。
这下,轩儿更感到奇怪了。
“老伯,还有人吗?为什么这里这么多房子。除了你,都没看到一个人影?”
“哎,别再叫我老伯,老伯的了……叫我卫伯就行。再过一个年头,我就在这呆了整整四十年,别说屋子没人。平时连个影子我都很久没有看到了,如果不是当年一时糊涂,也不会犯下这滔天大错……”卫伯将自己的手拍了三下,突然从门外闯进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来。
看起来不过半尺来高,走起路来那声音却是“铛铛”的响,婴儿呆滞的目光中暗藏一股邪怨的气息。
“平儿,过来吃放啦,今天咱家来客人了……”那被叫做平儿的孩子,一瞪便跳到了凳子上,低着头只顾着吃饭。
轩儿被这突如其来的东西吓了一跳,扑过去抱住身旁的司徒笃。
“姑娘,你不用害怕,他是我的孩子……”此话一出,卫伯眼里不禁流露出一股忧伤,都怪自己当年争强好胜,这都是上半辈子种下的因,下半辈子得来的果,便一字一句说出了当年的事情来。
“那时,我二十岁出头,在拂尘斋当一个伙夫,因为整天都受到斋里师兄弟们欺凌,便心生怨恨。后来,我准备跳崖,就此结束自己这一生的时候,有幸被斋主南宫无极救了下来。于是他传授我拂尘斋修行秘术——阴阳道。终于有一天,我也能像那些师兄弟一样拥有了降妖除魔的本事。可是,这不是我想要的,我要的是报复那些曾经欺负过我的人。”
“为此,我偷偷修炼了,千百年来一直被拂尘斋视为禁忌的鬼婴。传说,鬼婴具有号召地界六冥的能力,就这样我亲手杀死了怀胎中的斋主夫人,取出她腹中婴儿……”说到这里,卫伯不禁向着司徒笃跟轩儿看了过去。
“当我炼成鬼婴,开始疯狂杀掉那些欺负过我的人。直到有一天,斋主为了阻止我,不得不跟我大打出手……”那被称之为平儿的孩子,全然不顾卫伯所说,埋头净吃着碗里的饭菜。
“我本来没想过要取他性命,可结果却因被六冥附体杀死了自己的恩人。为此,我后悔不已,觉得自己根本就不是人。于是,从此以后我在这里忏悔,偿还这些年来所欠下的孽债。而你们在外边所看到的那些屋子,都是当初被我召唤来的鬼令、侍者、阴差、怨灵、旧臣、冥人,还有……十恶不赦的冥魂……”
说到这里,卫伯既呺啕大哭。自己这血腥的双手,又怎么可能是短短数十载就能还得清的。
拂尘斋由当年斋主易经所创,与太虚宫、云水谣诞生于同一时期。他们所修炼的法术是从洪荒之初就已经流传下来的阴阳道。
阴阳道是以日月为根,而生浮空之物,因此无论是六界之内或之外的宙宇,都能够被他们用阴阳重铸或者召唤。
但这种道法最让人恐惧的是当天地间日月同存时,可以一生二物,二生三道,三又生万法,万法以阴阳冲气调和,他的力量就会无穷无尽。
听到卫伯这么一说,司徒笃和轩儿不由吓了一跳。原来在这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身上,还隐藏这么一段令人心酸的往事。
“卫伯,难道就没有办法,为这些地界六冥超度,让他们能得以转世投胎?”司徒笃问了起来。
“天地玄门当初打开,他们让我给召唤。为此,这四十年来,我无不在想替他们超度,好减轻自身罪孽……”
“我尝试过了无数次,可却发现,若想将它们超度,就必须得重启地狱门,而且还必须要找到一个能够吸收他们身上怨气的东西,使它们可以放下那生前的执着……”卫伯刚说完,只见对边那称之为平儿的婴孩从凳子上跳回地上,自顾自的“铛铛”走出门外。
“这孩子好可怜啊……”司徒笃和轩儿知道,卫伯刚所说的平儿,应该就是斋主夫人肚子里的骨肉了。他看起来就是一具行尸走肉,没有灵魂没有思想,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
“都是老夫当初一时糊涂,才犯下这滔天大错……”没有来得及把话说完,卫伯便被司徒笃身上闪着绿光的东西给吸引住了。
“小兄弟,你怀中是何物?”
司徒笃刚把石棺壶拿出来,就感觉到壶中不只在发着绿光,而且里面还传来一股碰撞的声音。
他将要打开壶盖,想探个究竟时,被卫伯伸手阻止了。只见他那发着红光的手掌又一次在眼前出现,向着壶身一照,整个石棺壶就被附上一层红色。顿时,那乱撞的声音消失,石棺壶变得安静了下来。
打开壶盖,往里面一看,正是寒冰玉在发着一幽一闪的绿光。旁边的卫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兄弟,敢问你手上拿的可是寒冰玉?”
司徒笃看到卫伯正盯着自己手里的寒冰玉,想了一会。
“是,这正是寒冰玉。卫伯,我叫司徒笃,他叫轩儿,你叫我小兄弟还真不习惯……”
“我还是比较喜欢称呼你们年轻人为小兄弟。小兄弟,能否借你手里的玉予我一看……”司徒笃把寒冰玉递了过去,卫伯仔细端详起来,这玉中的图案特别怪异。
弦月高挂在云霄上,石棺中躺着一个手腕流血的女子,身旁还有一个人在高举法杖。此玉,至阴至阳,能吸收一切阴阳的力量而自我调和。但它亦是至邪至恶,倘若不小心落入到坏人手中,就会助纣为虐。
“这玉能吸收六界中的阴阳之气,当周围阴气过重,便会发出绿光。若阳气过重便会出现红光。小兄弟,老夫能否借你寒冰玉一用,帮助老夫了却生前一桩心愿?”司徒笃不知道卫伯所说的心愿,是指什么事情。
但这种举手之劳的事情,自己很乐意去做。再说自己这一时半会,也去不了波若苦海,等到时候把青尘交代的事情办完了,再回来取就可以。于是,便一口答应。
“卫伯……卫伯……”
听到司徒笃这么一说,卫伯拿着寒冰玉,消失在眼前,只剩下他和轩儿仍在那里啃着饭菜。而任凭司徒笃怎么叫喊,老者就是不回过身来。一会,就消失在两人视线之中。
司徒笃和轩儿吃完饭后,在屋子里坐了一会,正打算离开,继续往前赶路,他两正好碰到了刚从村外回来的卫伯。
“卫伯,我们正打算跟你辞行,趁着有力气继续上路。谢谢你这一饭之恩……”
卫伯看了司徒笃身上的轩儿:“小兄弟,要不你们在这里住上一宿。你这朋友的伤还没有痊愈,这样赶路也会耽误了时间。倒不如在这里养伤,等伤好了,明天一早出发也不迟!再说了,我还得把这寒冰玉还给你。不然,到时候老夫上哪找你去……”
听卫伯这么一说,司徒笃倒觉得也对,轩儿身上的伤不适宜赶路。虽说自己一直背她,那也需要好好静养才会痊愈。便决定在茅家村里留下,打算明早再继续赶路。
以方才发生的事情来看,这地方虽是一个阴冥之地,可是看这两鬓斑白的老者,根本不像是什么坏人。如此一来,司徒笃心里的芥蒂早就放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