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野王会遇见狴犴纯属巧合,那日冯野王正巧要从宫中回家,方出了宫门,就隐约听见有不寻常的悉索之声。张笑尘曾在侦察营里教过冯野王一些辩息和吐纳的方法,因而冯野王听这声音的来源像是有人在打斗,忙收了自己的气息,探寻了过去。
越是接近,冯野王越是觉得慌张,前方似有两人,这打斗中的二人都在最大程度地控制自己的气息不想被人发现,可光听声音,便知道他们的出招速度迅捷无比,非常人所能及,显然是高手。冯野王怕被发现不敢贸然前进,想去叫侍卫过来,却又觉得普通的侍卫怕根本不是那两人的对手,一时也不知所措,只能继续在远处听着。
打斗声渐消后,听一人笑着开口道:“螭吻,若是二十年前,绝对不会有人想到,最后仍甘愿留在宫廷职守的人,竟是你。”
被称为螭吻的那人道:“狴犴,自十年前有个使扇的青年贸然闯入宫中之时起,我便确信你尚在人间,我也是不料,你竟会叛国。看在同门之谊上,我方才已经留了手,你若还不快离开,休怪我无情了。”
狴犴叹气道:“螭吻,你又何苦如此愚忠呢。”
“他有恩于我,他不背信,我自不会弃义。”
“若是万事都能分清恕恩恕怨,睚眦他也不会矛盾至今了啊。”
“睚眦?”螭吻哼了声,道:“他竟然还有脸面活着。”
“螭吻,我和他二人,并不是想要叛逃。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从未将我所知的托出。”
螭吻冷笑了一声道:“这种谎言就不必说了,睚眦把瑶龙九鳞杀到只剩三人,叛逃敌国,而当时被派去追击他的你又完好无损地站在面前,这样的行为还需要再作解释么?莫非你想告诉我,你二人是故意打入敌方窃取消息的?”
“螭吻,很多事情你并不清楚内幕,睚眦多年来一直背负着愧疚,可是即使时光倒流,他一样还是会那样做,而我,说不定在一开始就会帮他。”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螭吻,我离开大汉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今日会回来,是来替我那徒儿收拾些遗物的,并无和你动手之意,到这宫中来见你也只为叙旧,我就再说一句话,你听也好,不听也好,我说完就走。”
狴犴压低了声音,不知说了句什么话,螭吻的气息突然有些紊乱起来,道:“这样的胡言,你以为我会信么?”
“以你的本领,想要查出事件始末应该不难,我是不是胡言,你自然会知道。”
狴犴话音落下后,两人半晌无语。
冯野王听到有一人离开的声音,正想着是该去追还是留下,就听到狴犴说:“那边的人,是不是躲得有些累了?”
随着话音,一阵劲风竟绕过了墙头,直扑冯野王而来,冯野王眼看抵挡不得,只能闪出身来。
眼前的狴犴年近不惑,却是长衫飘飘,一柄扇在手轻摇,这样风雅的打扮倒是让冯野王有些吃惊。冯野王心知自己不是狴犴的对手,反而也不多,大大方方地行礼道:“晚辈冯野王,路过此处,打扰了前辈,望前辈恕罪。”
狴犴并没有生气的意思,端详了冯野王一番道:“如此年轻就会能将气息控制到这样的地步,倒也是很不容易了。你是也是常出入宫中的人吧,螭吻听见你的声音丝毫也没有防备的意思。”
“方才另一位前辈也……”原来只有自己以为自己躲得很好,冯野王有些懊恼。
“呵呵,螭吻就是那样的性子,就算她知晓你的存在,若是觉得你妨碍不到她,她是看也不会看一眼的。”
见狴犴没有伤害自己地意思,冯野王也放下了心,道:“晚辈正是东宫侍读。”
冯野王对于眼前的狴犴还有方才那个螭吻有着诸多疑问,却觉得此时也不方便问,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被狴犴看在眼里,狴犴笑了笑,道:“年轻人,你可想跟我习武?”
狴犴的话让冯野王吃了一惊:“前辈,这……”这也太突然了吧。
“就当是缘份吧,你是个好苗,我也正好欠宫廷一个徒弟。”方才螭吻离开之前用唇语告诉自己,眼前的年轻人就是冯奉世的儿子。螭吻的用意狴犴明白,如果自己想要偿还,那眼前,就是自己最好的机会。
虽然冯野王始终也想不明白狴犴为什么要收自己为徒弟,还尽找僻静处教他,生怕被人看见,但狴犴确实是个很好的师父,不仅教得认真,还时不时会和冯野王逗逗趣。不知不觉就是一年过去了,冯野王每次好奇问狴犴一些以前的事情,狴犴都是顾左右而言他,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转移了开去。久而久之,冯野王也不问了。
直至月余前,冯野王向狴犴提及今日是母亲的祭日之时,狴犴一怔之下,要求一同前去祭拜,却不走到坟的近前,远远地在离开几十丈处跪下,眼中似有泪光流转。
狴犴已经跪了良久方才站起,问冯野王:“你父亲今日不来么?”
冯野王道:“爹似是在娘生前就有什么误会,不仅从未来过此地,就连娘方去世时,也从未近过灵台。”
狴犴长叹了一口气,道:“野王,这一年来,我知道你对为师有许多疑问,为师一直没有回答你,并不是不愿意告诉你,而是一旦告诉了你,为师将再无颜面做你的师父了。如今你也学有所成,今日在你母亲的坟前,为师要告诉你一些事情。你可以不信为师,这些话为师也只说一遍,你,可愿意听?”
狴犴突然凝重的神色让冯野王意识到,接下来的话,或许他不听会更好。可是冯野王还是毫不犹豫地对着狴犴,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