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玉执司,那对兄妹昨夜快马自长安往东而去,另中郎将杨恽正奉旨集结人马,将要远赴河东。”
“很好,月禾,辛苦你了。”被称为玉执司的那人露出满意的笑容,正是玉衣。
月禾道:“玉执司果然所料不错,属下先前还以为他们至少还是会派些人往西而来探探虚实,不料竟都被引去了东边。”
“圯桥的人都过于自以为是了,他们定是以为我在西边露脸,是故意引他们而来,而真正的去向该是往东,可我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玉衣得意地扬起了下巴。“话说回来,河东那里还真是帮了我们的忙,若不是那姓霍的正好憋不住了要往枪口上撞,圯桥也不会如此确信我们去了东边。”
“据属下所知,杨恽还领了一枚可临时调兵的令牌,想是必要时分要对河东用以兵刃了。”
“却不知他们若是一场干戈大动下来,发现太子竟不在那里,会是如何一番表情。看来这个杨恽果然也是圯桥中人。月禾,你说此人是何身份?”
月禾答:“昨日至今日间,属下见有信鸽往来杨恽府上,甚是频繁,必是车驿墩中的一重要人物。”
“确实有可能。不过圯桥定是没想到,那些让他们自豪不已的传书鸟兽,不只是会听他们的话而已。”玉衣从怀中摸出一截短笛,在指间转动着,“我们此番一路西行的路上,所有途经之地都会恰巧慢了一步才收到要截住我们的消息,真是可惜啊~”
月禾笑道:“多亏了玉执司妙算,事先学得了这操纵鸟兽的法子,这才让计划一路畅通。”
“这并不是什么妙算,只是……意外之得……”玉衣想起了一个在一群白鸽中旋转飞舞的白色身影,不由恍了神。
月禾见玉衣此时神色黯然,心道:“玉执司每次念及此事,总是面有不忍。却不知所为何事。”于是不免偷偷张望着玉衣。
玉衣见月禾有打探之意却又不敢开口,便道:“月禾,你可是有话要说?”
月禾回答:“属下不敢。属下见玉执司略显忧虑,有些在意而已。玉执司与兰执司和明执司共为坛主左右,身兼重任,不必为了些微的人事而耗神。有什么属下可以分担的,尽管吩咐下来。”
“也好。”玉衣侧过了脸,“月禾,你替我想想,若是有一个人,明明糊里糊涂地什么都不明白,却一不小心踏上了你心头那道软槛,让你攻不得,又守不得,该如何对待?”
“这……”此时的月禾理解不了玉衣话中的意思,见他一脸认真的表情,一时有些不明白他为何要突然如此问自己,只能正色道:“所有不可控之人事均是隐患,若果真有如此一人,那么属下认为,此人必须除去以绝后患。玉执司攻守不得,那便由属下代劳。”
月禾如临大敌的严肃模样让玉衣笑出了声:“月禾,你的戾气仍是重了些。你我均是入了坛中多年,早已没有不能忍之事,也早已没有了不忍之心。但若一直对自己如此刻薄,委实累了些,偶尔分些神,何尝不是一种休息?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我,倒是你应当多休息休息才是。”偶尔有一个人能让你忘记自己是谁,又何尝不是一种恩赐?
月禾见此时的玉衣面色恬静,也放下心来,道:“属下不累,暂时不需要休息。请玉执司交办任务。”
玉衣微微摇了摇头:“你还是回到长安,随时留意朝中动向。若是能找出圯尚本人那是最好,若不能,应也可以借由此事发现不少圯桥中人。若有发现,你记下便好,不要动他们,我另有安排。”
“属下明白。”月禾领命离开,却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玉衣,总觉得今日的玉执司有些奇怪,似乎有些多愁善感起来,莫不是被他那个扭扭捏捏的孪生哥哥附体了?想及此,月禾连忙晃了晃头,终止了自己的胡乱猜测,走开去了。
月禾还真没看错,今日里的玉衣还不是一般的奇怪,匆匆交待完一干事务,吩咐队伍先行后便失踪了。虽说玉衣平日里也常常来去无踪,但今日里总有些鬼鬼祟祟,全无了平日里的洒脱。玉衣失踪两个时辰后又回来了,脸上挂着满意,兴奋,却又有些不舍的表情。
果然如玉衣所料,他们一路畅通无阻,从酒泉出了关去,顺利得简直有些无聊。
方出关没多久,便听到一串铃声般的笑:“之前听坛主说我还不信,没想到真的会见到两个玉哥哥~”
仿佛有一抹紫色从眼前晃过,仔细一看却又什么都没见到,只是那个铃声般的笑音不断从前后左右传来:“啧啧~这个玉哥哥好像更好看一些么。我说你怎么老是喜欢穿白色的衣服呢,原来是看着这个玉哥哥穿着好看你故意学的。”
“胡说,就那病恹恹的样子哪里好看了?”玉衣不由皱眉,我怎么可能因为他而穿白色?
“病恹恹的才好,等他醒转,我要把你以前欺负我的份全部从这个玉哥哥身上讨回来。”
那抹紫色仍然若有若无地在眼前隐现:“话说那个小鬼被你藏到什么地方去了啊?我也想看看未来皇帝长什么样。”
“未来皇帝?也不知道这小鬼有没有这个命了。怎么?兰执司在坛里呆厌了,想去尝尝当皇后的滋味?那我倒是可以偷偷把你带去见见那小鬼,只是那小鬼才十一岁,不知有没有能力来履行未来皇帝对外来皇后的义务。”
“你乱说什么!”只见那团飘忽的紫色突然一聚,又突然散开,如兰花瞬绽,扑面而来。玉衣信手一捏,折了花柄。
“哎哟哟哟……痛……玉哥哥就知道欺负我。”那团紫色这才定了下来,玉衣折的花柄,竟是一只洁白的手腕,那手腕连着的,是一个一身着紫色胡裙的少女。少女年约十七,个头却几乎和玉衣相仿。身材纤长却不纤瘦,胡裙上下分离的剪裁,随着她被玉衣拿捏住而高举的手臂,露出了光滑的小腹以及肚脐上那一粒碧绿的珠子。一头褐色的卷发浓密地铺泻在了背后,额上一条银色发箍上垂下一粒同样碧绿的珠子在眉心,那一双露着嗔怪之意的眼睛,大而深陷,竟是浅灰色的。
“我只是为了防止被兰执司欺负而已。”玉衣松了手。
“你再用力些,便可以一辈子都不用再防了。”兰执司揉着手腕,忿忿道。
断圯坛三大执司之一兰珀,有着楼兰血统,带着西域女子的风情万种,年龄小,身居高位,却无人不服,只因她的一招兰花飘零,一撒开去,飘的是兰,谢的却是命。
“玉哥哥倒是比预计的更早些便来了。”
玉衣不免打着哈欠:“唉,本以为至少能遇上一两个不自量力的追兵活动一下筋骨,可这一路上车轱辘都没颠到过石头。”
“嘻嘻,这不挺好,莫非玉哥哥还指望着一路轰轰烈烈杀回来才过瘾?”
“先不说这个,你怎会来此处,别告诉我你是特地来迎接的。”
“怎么了?我便不能来迎接么?”兰珀略有不满,“得了,告诉你吧,是坛主说,计划有变。”
听完兰珀转达的话,玉衣不由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