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耆单于最终兵败自杀,他的儿子右古蠡王姑瞀楼头见形势不妙,投降汉朝。
呼屠吾斯与趁乱逃走的颛渠蒙达会合,不日后,率余部于西自立为郅支单于。
呼韩邪单于在嗕姑之战料敌于先,以少胜多,于可能被夹击的战局中突围而出,这段转逆势为胜的战争常在后代孩童的床边故事中出现。尤其是那惊鸿一现的凤舞阵,当时从战场上存活下来的人,无论是左地还是右地的,都因自己曾亲眼目睹过那迷人的风姿而感到自豪。呼韩邪单于也因此被人称为千年难得一见的军事奇才。
当时得胜了的稽侯狦却不见丝毫高兴,在人们高呼着“单于圣威”的场面下,呼韩邪单于走上高台,什么都没说,只是对着人们深深垂首。
是我的失误,才使得同胞自相残杀、血流成河,我不是什么英雄,而是,草原的罪人。
若不是稽侯狦有如天助般地在战前醒转,告诉明休,当日行刺自己的是呼屠吾斯,这一战,稽侯狦必败。若不是稽侯狦在醒转后直觉般地主动封锁消息,让外界以为他病情恶化,这一战,稽侯狦必败。若不是稽侯狦被刺时急中生智,自闭心脉,让呼屠吾斯以为行刺成功而没有再补上一刀,这一战,稽侯狦必败。
这样看来,稽侯狦可谓在逆境中发挥了自己最大的潜能,已经无法做到更好了。可稽侯狦却知道,若不是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汉师,明休不会青红不分地直接认定汉师就是凶手而落入呼屠吾斯的圈套。若没有她信手一挥的凤舞阵,这场战争的死伤将更为惨重。
她确确实实地为自己,为这片草原付出了心血,可如今她却枉背着奸细的骂名黯然离去,稽侯狦差点冲动地想要单骑去将汉师追回,却被明休拦住。
“坛主,不可,你知她是谁?她就是张笑尘!圯桥处心积虑培养的张笑尘!”
“是么?”稽侯狦看着脚下堆积如山的尸体,血染成红的草原,仰天长叹。
“原来大家都不过实在演戏,我尚不如她演得好呢。”稽侯狦黯然。
“这次我们虽是冤枉了她,但早日将这危险的人物逐离坛主你的身边,并不是坏事啊。”明休劝慰道。
可稽侯狦心里却忍不住要想:若她在,何至于此。
若她在,她不会任由呼屠吾斯奸计得逞,她不会出动大军正面迎击屠耆单于薄胥堂,她也不会看着同胞厮杀血染草原。只有她才知道,我稽侯狦要的不仅是胜利,还要最大程度上减少伤亡,无论是己方的,还是对方的。
只有她懂,可偏偏,她是敌人。
稽侯狦眺望东方,仿佛看得到当日那个绝尘而去的蓝色身影,难道就此后会无期了么,连告别的话都不曾说啊,即使是逢场作戏的过客,这样的离别,也未免太草率些了吧。
据史书记载,汉历五凤二年冬的嗕姑之战,使得匈奴的十万骑兵精锐尽毁。武帝时,汉匈几次大战都没有伤到匈奴元气,但此战过后,匈奴却再也无力举棋东进。呼韩邪单于稽侯狦在战胜的同时,自身实力也大受影响,需要长时间的休养生息才能恢复。而同时,匈奴内部也是一片混乱,除了呼屠吾斯自立为郅支单于外,匈奴右部李陵的儿子再次拥立乌藉都尉为乌藉单于,很快又被呼韩邪单于剿灭。屠耆单于的表弟休旬王也想分享一下匈奴草原上的权利残羹,率手下五六百骑兵,攻杀左大且渠余部,并率其众来到右地,自立为闰振单于。呼韩邪单于终于再次回到了中央王庭,却不能称雄,他仍是腹背受敌,另有两路人马,闰振单于和哥哥郅支单于呼屠吾斯对自己的单于宝座虎视眈眈。
史书还记载了,深受呼韩邪单于信任的左大将乌厉屈与父亲呼速累乌厉温敦见匈奴草原一片混乱,竟在呼韩邪单于最需要自己的时刻,也率部众数万人投降了汉朝。
乌厉屈的这个举措使后人大为不解,但其实,乌厉屈的数万人东进,本不是为了投降,而关于匈奴在嗕姑之战后再也无力对抗大汉,也是撰书之人想当然的语句。匈奴再怎么死伤惨重,呼韩邪单于稽侯狦手中至少还有断圯坛那数万精兵强将未曾动用。只是后来所发生的事所形成的局面,和这些错误的史书记载竟还微妙地吻合了起来。
若如笑尘所料,稽侯狦一旦击败屠耆单于薄胥堂,定会举兵攻汉,他们不久便会战场相见。但笑尘没有料到稽侯狦竟会因为一些细枝末节而迟疑,而正是他的这分迟疑,改变了匈奴草原的命运。
汉历五凤三年初,史书上记载的乌厉屈前去“投降”汉朝的两万大军正踏着逐渐消融的积雪向东行进,目标直指赵昂守卫的西域都护府。
大军前方的乌厉屈和父亲乌厉温敦骑马缓行:“阿爸,单于只派了明执司率军挺进王庭,不会有些草率吧?呼屠吾斯那六亲不认的厮还活着呢,没准哪一天杀去了中央王庭,这可如何是好?”乌厉屈是个直肠子,大大咧咧地就这么问出来了。
乌厉温敦到底沉稳些:“单于当然自有他的考虑。”
乌厉屈对父亲的答案显然不满意:“是是,我也知道,可单于不能一个人光考虑着就完了啊,让你我父子二人带着这两万人去西域都护府,要干什么,怎么做,都不告诉我们,难道是让我们游览早春景色不成?”
“住嘴!”乌厉温顿厉色道,“单于何许人也,岂容你在背后如此议论?到了该让你知道的时候,自然就会告诉你了。”
乌厉屈也不说话了,只是回头看了看后方不远处一匹黑色骏马上的青年,那青年的脸上,迟疑和决然交相出现,虽阴晴不定,那一双眼睛却始终如鹰般摄人。只有当他举目东眺之时,眼神才些微柔和,但只是一瞬之后,又变得愈加深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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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一声响雷,居然把公司的一部分供电系统给霹了,要三天才能修好。今天方才又是雷声滚滚,千万别把剩下的这部分也霹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