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来暑往,几度春秋。转眼已是宣和七年,天气乍暖还寒,正值晌午。
秦桧如常日上朝归来,一到家中便坐在偏厅中喝起了闷酒,愁眉不展。妻子王氏进门看到秦桧如此这般,也甚是心疼。便招手挥去下人,与秦桧对饮了几杯,也不多言,也不多问。毕竟自己与丈夫相遇相知十几年,也懂其心性。
秦桧饮罢杯中酒,叹道:“大宋危已。”
王氏忙站起身来,关上厅门,皱眉对秦桧道:“老爷,何出此言?”
秦桧道:“今宋、金联手攻辽,金人猛如虎豹下山一般,摧枯拉朽暂且不提。奈何辽人残部也狡如豺狼一般。唯独我宋军孱弱,遭遇辽人残余,也可被打得七零八落。如此这般下去,携手攻辽,可就真的变成与虎谋皮了。金人看到大宋,如此不堪一击,恰逢金军连战连捷,气势正盛,如何肯单单只吃掉一个辽国,便偃旗息鼓啊!”
王氏觉得秦桧言之有理,自己又无法辩驳,便不再说话。
过了片刻,下人轻轻敲门,报:“老爷、夫人。门口有一位道士,要见老爷。说是老爷这有他的一柄宝剑,请老爷归还。”
秦桧问道:“那道人可是复姓公孙。”
下人答道:“是,那道人确实说自己复姓公孙。”
秦桧对下人道:“快请进来,正厅待茶。来,夫人。快与我更衣。”
原来自从蔡氏父子在朝中失势后,朝中曾有人说过这样件事。蔡攸当初所赠纯钧宝剑,并非在方腊金库中所得,其实当时此剑是军中一名复姓公孙参军所有,这参军屡立战功,便引得蔡攸身边宵小之辈的注意,偷了此剑,献给蔡攸,说是从方腊金库中缴获的战利品。那名参军失了宝剑便四处寻找,自然一无所获。待到班师回朝之时,看到蔡攸身配此剑,就上前索要,结果被蔡攸反指私侵战利品,打了二十军棍。参军待回到汴京之时,得知自己军功又被上司抢占,便一气之下,杀了蔡攸身边宵小,出家做了道士。而此事也在蔡攸父子失势后,常被人提起,指责其胆大妄为,居然把赃物献给皇上。让秦桧心寒的是满朝文武竟没有一个想起大宋军士经历的不公而是一味的对着失势的父子泼脏水。
而秦桧得知后,也派人打听那名参军的下落,意图归还宝剑。三年来一无所获,想不到此人竟自己寻来了。
待秦桧更衣完毕,快步走到前厅。之间厅中站立一道人,只见那个道人,身长八尺,道貌堂堂,威风凛凛,生得古怪,头绾单枚鬅松丫髻,八字眉一双杏子眼,四方口一部落腮胡。
秦桧见礼道:“公孙道长。在下秦桧。”
公孙道长还礼道:“中丞大人,在下公孙胜。多有打扰。”
秦桧见此人举止大气,彬彬有礼,心中甚是欣赏。对身旁下人道:“让小姐过来吧。”
见公孙胜面有疑色,秦桧笑道:“道长无需多虑。我那小女今年六岁,‘抓周’之时抓到那剑,我才有幸一睹纯钧风采。自从其懂事之后,对纯钧也是爱不释手,每日剑不离身。想必此时剑还在她那里。”
公孙胜连连点头,也对这爱剑的女童产生了兴趣,开口道:“令媛如此爱剑,可有请人教导剑术?”
秦桧连连摇头:“我这小女,脾气古怪的很,爱剑如痴,偏偏又对习武没有情趣,三岁以来,每日习字学画,背诗读词,跳舞弹琴。之前请过几位剑术师父,想教授其武学剑法,哪知我那顽劣丫头,竟要那些师父表演剑法。表演之后,又对师父说不是其想学之剑法。当真是顽劣的紧啊。”公孙胜放声大笑:“聪慧至极啊!聪慧至极啊”
随着笑声,一个小女孩从后厅绕了出来,此时秦琳已经六岁了,一声淡绿色衣裙,大大的眼睛,那黑亮的双眸,仿佛能把人吸进去,样子可爱,但表情平静,有着和年龄不相仿的沉静。小小的身躯,却抱着一柄于身高几乎相等的古剑。缓缓的走到秦桧面前。
秦琳行礼,喏喏的道“拜见父亲。”
秦桧点头道:“琳儿这位是公孙道长,也是纯钧的主人。”
秦琳行礼道:“晚辈秦琳,拜见公孙道长。”秦琳跪地,双手捧剑。露出小臂如粉藕一般,臂力尚小,不住的颤抖着。
秦琳虽小但也知公孙胜的来意,在后堂就已经嘱咐秦琳要把纯钧还给公孙胜。王氏不喜自己女儿这么可爱一个小姑娘,整天抱着一把利刃走来走去。
公孙胜捻须笑道:“好!好!此剑还给我,你不会舍不得吗?”
小秦琳抬头看着公孙胜,好奇的问道:“纵然琳儿再不舍得,但物归原主不是应该的吗?”
此话说完,公孙胜竟然呆住了,虽然长叹道:“曾几何时,当朝的权臣竟不如一个女童!”说完,眼眶中竟然满是泪光。秦桧倒是很满意秦琳大气的表现,心下道:“这才是我秦桧的女儿。”
公孙胜自觉失礼,忙道:“失礼了,一时感慨。”随即双手接过宝剑,然而目光此时全落在了秦琳手掌中,粉嫩的掌心中竟然有一条暗紫色的剑痕。当下放下宝剑,扶起秦琳,抓着秦琳的小手急问道“你这剑痕从何而来?”
秦桧道:“小女三岁之时,拔出纯钧观赏。这孩子竟然看剑看得痴了,用手去抚摸剑刃。她母亲及时制止,才没有割破。但是留下了一道伤痕不能散去。料想是剑气所伤吧。”
公孙胜叹道:“痴儿,痴儿啊!”随即从身上取出一个小药瓶交给秦琳,嘱托道“每日涂抹三次,紫痕可消,但是会留下一条浅浅的细纹。”
秦琳拜道:“谢道长赐药。”眼中都是欣喜。秦桧也忙连连称谢。
公孙胜看着这身高不足三尺的小姑娘,沉思了片刻。正色对秦琳道:“秦琳,你可愿拜我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