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本就是人，何为‘人’自然不用我来给你介绍，而除了人之外，天下修行者又大抵分为鬼灵妖三类。鬼，生灵死时的执念所成，可以是爱，也可以是恨，不一而足。因为鬼只不过是一段执着，所以不能代表其生前的性情，善者可能因死时的恨而成恶鬼，反之亦然。鬼物因执念而成，却也困于执念不见天地，鬼大多灵智蒙昧，即使是最愚钝的野兽也要比他们聪明，所以鬼物之中少有修行者，而那些走上了修行之路的鬼大多是大智大勇之辈。”
“照你这么说，你果然不是鬼？”柳致看着身边这具骷髅，月光打在他身上，有阴影落下，怎么看都不是无形无质之物。
“我早就说了我不是鬼，你先听我说完。”虽然骷髅没有眼珠，但柳致还是感觉被甩了一个白眼。
“再说这‘灵’，灵，事物的灵性所化，亦无形无质。万物皆有灵性，或可应缘而显化，在水为水灵，在山成山灵。也有活物之灵脱离肉身，但极为罕见。你身边的这位妙韵就是一位水灵。”白月初说着，用空洞的眼眶看了看一旁的妙韵。
“不对啊，妙韵明明是有形有质的，我还抱过他呢！”柳致在一旁反驳道。
“她说的没错，你现在看到的我不过是我化生的形体，我本质上是无形质的水泽灵性。”
“那我大哥为何……”
“我虽是水灵，但也是妖仙，我这化生之躯亦是因心而成，你大哥心有执迷自然不能见我。”妙韵打断了柳致的话解释道。
“妖仙又是什么？”
“你先别急，我自会讲到。”对于急切的柳致，白月初显得有些无奈，“妖，一切有形有质之物开灵化形的即为妖。妖中又分两类：妖怪，妖中最次等，灵智未全，本身的一些行为举止难以摒弃，常常在化形时还带有本族的特征；妖精，灵智开化完全，已无原身秉性而性情变化无常者。”
顿了一下，白月初接着说道：“而在这鬼灵妖三者之外又又分一类：妖仙。妖仙者，妖中仙人也，无形无质，不受外物的制约。虽有个妖字，但却并非特指那些有形质之妖。‘妖仙’之称是源于三千多年前太平公主时期，彼时太平于朝堂上与群臣议事，有一位妖仙前辈入朝为太平演说天下局势，而满朝文武皆不可见。这位前辈自称是白云化生，而又因其行止似仙，太平敕封其为‘妖仙’，以为妖中仙人。自此我辈遂有‘妖仙’之称。我辈修行与其他修行者尽皆不同，不论是人、鬼、灵还是妖，修行都要吐纳吞食天地之气，而妖仙则不同，不修法力，不修神通，只修持自己的一颗本源真心。何为妖仙？妖仙者，唯心而已矣！”
“你是妖仙？你不是说妖仙无形无质么，怎么还会困在树底下？”柳致疑惑道。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白月初从倒下的柳树上站起来，抬头看了看头顶皎洁的月色说道，“我本是月华之精，偶尔落入这具白骨之中而得以保存，且生灵智化为妖仙，我之所求即是悠游天地之间，看遍诸天万界之境。我也是如此做的，谁想那一天清晨我偶然间从晨曦中进入八大仙山之一的‘首阳山’。”
“八大仙山？”柳致对于骷髅所说的妖仙世界极为好奇。
“你只要知道这世间有八座远离尘世的仙山就行了，其他的对你来说还是太远了一些。”白月初轻轻摇了摇头，追思似地接着说道，“‘首阳山’不愧是八大仙山之一，其中景致果然不是凡间景象可以比拟的。不论是中峰的‘法华妙境’，南麓的‘长生瀑布’，北麓的‘离乱之所’，还是东峰‘紫气峰’都无愧其仙山之称，尤其是首阳西麓的那棵‘道树’……”
“你竟去看了道树，难怪……”一旁安静的妙韵闻言突然说道。
“是啊，我去看了，所以落得如此下场。但我绝不后悔，我的心意便是游遍世间诸景，若是错过恐怕会抱憾终身。”白月初用充满向往的声音说着。
“你看到了什么？又和你被困有什么关系？”柳致问道。
“首阳西麓生有一树。此树远望参天，近视却无，非有道之士不可近视。我从中看到了大道之境，那是无法言说的奇妙境界，我无法告诉你具体是什么。我因为修行不够，被困于道境之中，从而心智蒙昧被打落境界，不复妖仙之境，后来……后来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等我恢复心智时，已经被困于此了。”白月初说着自己的遭遇，清脆的声音中充满了坚定。
“你今后打算如何呢？”妙韵问道。
“我自然是先修持道心，回复妖仙之境，然后就和以前一样，游遍天地万界。”白月初的语气欢快，若不是他那可怕的身体，真像是月中的精灵。
“那不如先和我们一起？”
略一思索，白月初觉得是个好办法：“也好，我看这位柳公子面相，恐怕会遇上几道劫难，和他一起正好可以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啊？我会有灾劫？”柳致闻言惊呼。
“世上会有一帆风顺之人吗？当然会有劫难降临，但此刻时机未至，我也看不出什么灾劫，到时遇上了，我保你平安就是了，慌张什么！”白月初挥了挥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了，我们走吧！”
“等一下，我先把这棵柳树救活。”妙韵轻笑了一下，向着那倒地的柳树微微抬手，只见一片淡漠的水蕴光华间，柳树被扶正，断裂的根茎、枝叶也都恢复如初，地上的大坑被土石填满，仿佛刚刚的一切并未发生。
柳致惊讶地看着这个小童子，没想到他竟有如此威能。
“呼——”妙韵长出了一口气，显然这让他消耗不少，“好了，我们回去吧。”
“恩！”柳致轻轻点了点头，还没有从这超常的妖仙世界中恢复心神。
就在柳致正要转头回去的时候，突然发现这棵柳树发出了荧荧的绿光，惊呼道：“妙韵，你看这树发光了！”
这绿光越发浓郁，等到明亮似月光之时又快速收敛成一片细长的柳叶，飘飘荡荡到柳致面前。
“没想到这树因年岁久远而开了灵智，这是他为了报答救命之恩而给你的修行精华，你拿着就当护身符留着吧，我要了也没用。”妙韵回头示意柳致拿了。
“恩……”柳致伸手把那片发着绿光的柳叶拿下来，绿光收敛，只发出肉眼难见的光晕。
最后看了一眼那棵光秃秃的柳条无风自动的老柳树，向其鞠躬致谢，然后转身追上已经走远的两位“妖仙”。今夜发生的事全然超出了柳致的认知，直到现在他还有些恍惚。
明亮的月光下，三个小小的身影走在一起，向着那山腰的小屋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