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我的借钱之路如此艰辛,相比之下,别人向我借钱,怎么就没遇上我这样的苦恼。这下可怎么办,还没开始借钱的时候想着挺容易的,现实却这么打脸,我已经不知道该再向谁开口了,这个“忙”搅得我夜难眠,通常我心里一有心事,晚上睡觉前躺在床上的时候就会特别的精神,脑袋总在想着未解的烦心事,如果没有想到解决的好办法,脑袋就会越想越痛,我甚至怀疑我神经衰弱了。
我开始记起在之瀚生病期间,我在医院里没日没夜地照顾他,他父母也用尽了各种治疗方案,还请来了中医高手。那中医为之瀚开了一些调理的中药后,却当着很多人的面对在病床旁的我说道:“你已经劳累过度了!”
我震惊地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中医笑了笑不作回答。于是我接着问:“换做别的中医看我这样子,会立刻做出跟你一样的判断吗?”
“这不一定,但你确实太操劳了,再不休息,你会垮掉的。”
但除非之瀚的病情好转了,否则我不会分心去做任何事的,包括我的健康状况。但某天之瀚的父母配合医院的治疗方案,需要办理短暂的离院手续,于是我在之瀚要出院的前一天在医院挂了一个中医号,我想听听医院的中医生是怎么看待之瀚的病情,并且看看医院的中医生能否一眼看穿我很劳累过度的样子。我在医院走廊的长排凳子上坐了又站,站了又坐,那椅子上坐满了人,几个中医的诊室也挤满了人,其中不乏不守规矩,不按顺序排队的人。因为我不时听到医生大喊几声:“你们都在外面等,轮到号自然会叫你们的!”听到这样的话,我才能安下心耐心等待。等了好一会,终于轮到我了。我先把之瀚的病情向医生描述了一遍,医生说可以用中药调理,这话无疑稍稍安抚了我时不时被现实打疼脸的痛苦情绪。但医生要求病人本人过来,我无奈向他解释了现状。医生表示理解,但却看不见普通同情者该有的眼神。哎,我怎么能奢望医生感同身受呢,我为自己内心的强迫思维感到好笑。
于是我转而问起我的身体状况。医生问我要看什么病,我没有像一些搞笑的家伙说道:“如果我知道我要看什么病,那还要医生做什么?”虽然我现在真的不知道我有什么病症,但我仍然很配合地回答道:“我感觉我太劳累了,想调理一下。”于是这位中医先是让我拿出右手让他把脉,我乖乖地把右手的袖子稍稍提了一下,于是那中医把手按在我的脉搏上,静静地过了一会儿,又反复地换了几个按压的点,接着边按压边像自言自语又像在跟我说的一样,淡然地说道:“脉搏太细,几乎找不到”,停了一会儿又说道:“换一只手吧?!”整个过程我都一声不吭,因为我也不知道要问些什么,也怕他还没看出个究竟,也不好回答我。换了左手以后,他用力地按住我的脉搏,过了好一会儿,他面无表情地说道:“脾虚,肾虚,胃虚,气血两亏……”听到这些话,我真想跟他说:“能不能只说我有哪几样不虚的或者功能还算健全的?”但我知道他说的是真的,然而我丝毫不慌张,反倒有种快感,我觉得我真的操劳过度了,如果别人看不出我对之瀚的付出,那么这个病症至少可以说明一些问题。医生在病历本上快速地写着我看不懂的字,也许也是没人可以看得懂的字,趁他在写字,我插口问道:“如果你不把脉,你可以一眼看穿我劳累过度吗?”医生边摇头边说:“不行。”我又开心了一下,仿佛证实了那个被之瀚父母请来的医生真是个高手,如果这样的话,那之瀚的病情就可以好转了。我拿了医生开的药单,到了取药处领了一些中成药。怀着希望的心情却又心事重重的样子回到了之瀚身边。我知道他最需要我,最想见的人也是我。他总说:“我最放不下的人是你!”我总是打断他有可能继续说下去的沉重话语,我劝慰道:“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你是一个对社会有大用处的人,老天不可能就这样让你走的。”之瀚总是神情暗淡,没有表示认同也没有表示反对。而后来之瀚还是离我而去了,我从此不再相信老天,我在佛前苦苦求了那么多遍,在现实中又全力以赴,终究挽留不住之瀚。后来我知道,什么事都要靠自己,求神不如求己,但很多事不是努力就能实现愿望,之瀚的离去让我体会到深深的无助。
而今时借钱的挫败感与之瀚的悲愤离世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我开始安慰自己,那么苦那么难的时刻都熬过来了,今天这么一点小事又能把我怎么样?!我一说服了自己,心情就放松了不少。我突然又想到了前些日子在保安室遇到的一件真实事件,这个笑话称得上冷笑话的经典,当场笑得我几乎捶胸顿足。那天晚上七点钟左右,我在保安室等人,闲着无聊,看看电视,喝喝茶。突然,保安大叔的老婆从外面的暗处走近了亮处,出现在了保安室,只见她一边走进保安室,一边用右手摸着她的左手掌,笑着说道:“打牌差点被压扁”,大家一副还没反应过来的表情,都用目光表示询问,没人问,她又接着说:“晚上警察又来,警察刚到,全场的人都乱套了,乱推乱挤,我也被压倒了。”
我打趣地问道:“今天赢钱了没有?”我知道我已经没有办法说服一个沉溺于打牌的人不要去打牌,再说下去只会惹人讨厌,于是,不管遇到哪个喜欢打牌的,我第一句总问:“赢钱了没有?”以此判断一个赌博者的心情。
“赢了60元。”
“赢了钱,被推倒,你应该感觉不怎么痛吧?!”我笑着说道。
大妈把裤腿挽上来,笑着指着一个发红的位置说道:“这里也撞了一下。”
我关心地看了一下,说道:“还好,有点脱皮而已。”
保安室一些常来的聊友,都一起起哄。三个女人一台戏,这是真的,这里除了被漠视的大叔和一个小伙子外,其他都是女性群体。她们七嘴八舌,让人分不清先后,
“这次可能也是有人举报。”
“警察每次来,都只把桌子椅子搬走。”
“大妈,你可以不跑的。”
大妈仿佛说着一件相当正确的事,神色无辜:“我不跑,很多人都在跑,总会被撞到。”
“人家怎么也不会抓老人,你可以等别人都跑光了,你在跑。”
“对啊,以前有个50多岁的人被判了无期徒刑,后来他把牢底坐到了70多岁,警察就让他回家了,那老人身体也不好,也老了,在监狱里不能劳动,还得吃粮食,于是就被送回家了,所以警察对老人很是没办法。”
“哎呦,哪里顾得了那么多,一听有人喊‘警察来了’,谁不是立刻就四处逃命似的乱窜,我家隔壁王小二,慌不择路,直接翻围墙掉茅坑里了,庄家的摩托车也被人群掀翻了。”
我想像着像马蜂窝被捅一样的人群,四处乱窜,便笑得前俯后仰,期间我一直问:“警察来了,我很奇怪,桌上的钱是谁拿了?”
大家都没回答我,可能大妈也觉得这个问题太幼稚,因为我一直问她有没有机会抓起桌上一把钱,然后跑掉,她故意忽视我的问题,后来经不住我再三询问,她便猜测般正面回答道:“应该是庄家吧。”可能大家乱窜的时候,谁也顾不上看桌上的钱谁拿了,我幻想:警察来的时候,大家都可以不要在意钱直接逃窜,而庄家既要拿钱又要跑路,那是一种何等敏捷的身手,真是太让人激动了!
这时那个年轻的小伙子站起来要回家了,大妈送他到门口,转身回来又在椅子上坐下来。
大家又问:“那个小伙子载你回来啊?”
“对啊,我刚走到鱼家庄,碰到这个小伙子,他问我怎么晚上一个人在路上行走,我就跟他说,我们本村那个天杀的二麻子,他把我载去一起赌,警察一来,他便跑得无影无踪,我从小门走出来,又绕过猪圈,才走到大路来,小伙子就热心地跟我说,‘来,我载你回去,以后晚上了就不要出来玩牌了’,多好的一个小伙子!”
“你怎么不走另外边门那条路?”
“我怕警察在那里截人。”
“老人不用怕啦,那个甘老太有一次就慢腾腾地从警察的腋下走过,别人都跑光了,甘老太就故意不走,然后警察边挥舞着手臂边跟她说,‘走,走,走’,之后甘老太就这样钻走了。”
“赌博的地方都有很多个门,我每次去,都事先把好多条退路都研究了一遍。”看来女性群体中也是有同道中人的。
“嗯。”大妈已经现出了叙述完一件事后的满足感,快乐地应着别人。
我听着她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我只顾着笑,我笑得厉害,终于没能忍住,又问道:“大妈,你一个人经过猪圈的时候,是不是觉得很好笑?”我以为大妈跟我一样的想法,没想到大妈简单地说:“不会。”
太令我失望了,要是我,肯定从被压倒的那一刻开始笑到回家,经过猪圈肯定会笑得更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