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下了课,我都会去情人谷转转,而之瀚必定在那里,好像无所事事,又好像在等我。我确信他的脑袋有着天才的基因,虽然他考试总考不好,也总是一副不想学习或者知道自己学不好的样子,通过与他的交谈,我发现他有一种滴水穿石的韧劲,行动力非常强,而且不被人所左右,除非他自己又通过千万遍的思考,才决定如果行事,他很喜欢钻研别人的性格与人生走向。
“你的生活太随意了,但是如果有贵人的指引,你必定会取得很大的成功。”之翰总是对我这样说。
“我的能力还不够。”我这样回答之瀚。
“我从不担心你的能力,我担心的是你的生活状态,太随意就会变成太随便。”
“我觉得我的生活并没有什么问题,我一点都不随便,人家一惹我不开心,我就永不跟人家交往了,或者那些只失信一次的人,我就不再信任他们了,我也没有滥施同情心,我见过很多老人被虐待,我气也没有用,我就想着也许那些老人年轻的时候很坏,现在吃点苦也是报应!”
“哼,你知道什么是孝顺吗?”
很不喜欢他说话前总会先“哼”一下,于是口气很冲地问道:“什么是孝顺?”
“孝顺要以尊重为前提,并不是简单的孝敬吃穿用。”
“什么是尊重?”
“看重他人的人格,志趣,思想。”
“哎,不谈这个了,待会我又问什么是人格,什么是志趣,什么是思想,自己都搞头大了。”
“你没尝过吃苦的味道,做什么事靠的都是一时的兴趣,感性总是战胜理性,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你太善良了。”
“善良不好吗,我又不笨,如果是那种笨笨的,傻里傻气的善良,那就真是个悲哀。”
“我看重的就是你的善良,你很聪明,所以我不担心你的能力,我担心你不够理性,在爱情路上犯错。没有人能让你犯错,如果犯错,也只是你自己找的,而你一旦犯错就很严重,因为你不是普通人,如果你不在社会的顶端,你就只能在底端,对你而言,没有中间阶层可以让你呆。”
“说得这么好,别骗我,好像我非要你看重似的,你可以去算命了。”
之瀚脑子不知又在思索什么,对我说的话无动于衷,我看他表情庄严淡然,也就不再说话了。
我越来越佩服之瀚了,因为他说出来的话总跟我想的不一样,我的头脑总在渴求不一样的思维来促进它的灵活,开启它的心智,但这不一样的想法起初是气得我肺都快炸了。然而世事难料,之瀚又转校了,他走时我感到心里很难过,又是因为父母的原因。他走时我们见了一面,我们肩并肩坐在情人谷的长凳上,夕阳西下了,那淡淡的光线洒在了他的侧脸上,他显得很淡定,仿佛已经习惯了分别,而我不善于分别,心里一不乐意,就想着他赶紧走掉算了,他却一点都不着急,自顾自地看着他自己的手掌,仿佛自己一生的命运都系在了手掌的纹路上。
“天天看手掌,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我不耐烦地问道。我知道他内心深处对我有种特别的宠爱,我跟他说话就总是有恃无恐。学校同学几乎没人敢跟他正常交流了,怕一不小心就堕入他的陷阱,他们都觉得他太狡猾了,不管别人对的或错的,他才是真正的审判员,对错他说了算,而且通过他严谨的思维,他所展现出来的言行举止都让别人找不到任何把柄。
他仍然在反复地看着手掌,翻来覆去地看,我说过他对别人的话总是无动于衷。“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呢?”他又要开始问为什么了,我头都大了。
“怎么又要转校啊?”我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把他从魔爪的幻想中拉扯出来。
“我很累,身上的担子不轻!”他又开始答非所问了,他总是专注在自己的问题里不能自拔。
“你自己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吧?”
“你不懂,我真的很累,那么多碌碌无为的人!”他不像个愤世嫉俗的人,却又有种忧国忧民的情怀。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小小年纪,总是这样唉声叹气,虽然他从来没有像我一样“哎,哎,哎”地叹气,但我觉得他郁结于气太深了,如果他也“哎”一声,我会替他轻松很多,他这样,我压力很大,仿佛他这样悲伤都是我造成的。真受不了他。
“什么时候走?”我根本不能好好地跟他说话,只能有一句没一句地扯着。
“以后我打电话,你不会不接吧?”他总是不如人所愿地好好回答。
“谁晓得,以后的事谁说得清楚。”我没心没肺地说道。
“我是想跟你联系的,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资格。”之瀚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
“总说有没有资格,你很优秀,虽然别人不了解你,但通过我与你的交流,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绝顶的人,看吧,头都秃了,况且我也不是高傲的人,干嘛非得资格资格地讲。”
之瀚笑笑,他对我的不耐烦以及没好气,从来没有表现过一丁点厌烦,即使面对我的口不择言,他也从不生气,而我清楚地知道,这只是我的待遇,他很多次情深意切地跟我说:“你在我的心中就是个宝!”我看他说这话的时候,脸都红了,异常开心地看着我,我看到他眼中似乎有泪花在转动。
之瀚转校之后,我的很多行为习惯都不自觉按着他的思维在走,以前被气得越厉害的,后面受益越深,我慢慢地在生活中回想他的一言一行,也逐渐在生活的实践中一一得到了印证,这时我才感到他那么不厌其烦的啰嗦,重复他的见解,是多么的有必要啊!我时常想起他把自己比喻成一条毒蛇的说法:“虽然有毒,但应该被保护,因为这种品种的蛇已经很稀少了,很可贵了!”可不是嘛,我最清楚了,之瀚把我当成宝,自然把最真实,最柔软的想法毫无保留地暴露在我面前,而他的坚韧我也是能从他的一言一行感知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