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清晨的原因,除了一些环卫工人以及赶在城市管理人员清理前偷偷卖早餐的小摊贩,圣约翰大街上几乎没有什么人。也就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这一队也算是规模浩大的自动警车驶回圣城公安总部的壮丽景观,车队也因此行驶的很快。
合众王国圣城公安总部大概是圣城内仅次于光明大教堂的雄伟建筑,整个建筑使用从帝国大陆运来的深色大理石覆盖,高达数十米,就象一把冷峻的利剑立于圣约翰大街北侧。
最特别的是,与市民法院穹顶装饰的天平相呼应,公安总部大厦顶部雕刻着巨型双头鹰雕像,其望向左右一黑一白的两只鹰头,象征着时刻监视天平两端,无论是作恶之心,还是行善之名,绝不会放过任何试图逾越法律的行径。
但实际上也就是寓意好而已。作为街头长大的我,很清楚这一点,现实的世界里有太多的罪恶是法律的力量难以抵达的。
不过,至少今天还是逮到了我的,也算是法律的一次胜利吧。
我和坚物被分别带到了不同的审讯室,这个做法倒是无论在那个城市都是一样的。
开始是两个职阶一看就不高的警察来审问我,反反复复只是问我从那偷来的钱包,还干过什么。
前一个问题当然实话实说,是从小偷那抢来的,后一个问题当然是绝不承认,咬死这只是初犯。
过了一会儿,审讯室的门开了,应当是换大人物来了吧。我定睛一看,果然,是昨夜施展魔法逮住我的高阶警察。
他走到我面前坐下,顺手翻着之前的笔录,另外两个小警察站起身识趣地走了出去,审讯室里只剩下我们二人。
“你很聪明。”他并不抬头,只是用听起来有些斯文的声音说道。
“哦?”
“因为是赃物,并不属于被抢的小偷,所以抢劫罪也很难成立。而从小偷那里抢夺赃物,因为缺少直接目击者证据,我们也不好栽赃就是你偷的。”
我笑了笑,“所以你相信我啦。”
“嗯,我相信。”他点了点头,然后忽然抬起头,并不凶狠但却有着压迫感的视线紧紧盯着我:“不过,给你安个参与私斗,协助异教徒破坏圣都的罪名还是很容易的。”
“那只是武术家之间的比试,何况并没有破坏什么呀!”听到异教徒三个字,恐惧转换成的愤怒让我立时跳了起来,咆哮道。
“沿途商家可不是这么说的,损失清单想看吗?”他抽出一张纸,递向我。见我侧过头,便又收了回去:“更何况,抗拒执法及袭警是千真万确的,有众多目击者可以作证。”
我无语,沉默片刻后说道:“动这么大阵仗来抓我们,果然不会只是为了一个钱包。”
“那个钱包嘛,主人是个贵族,所以这个案子还是挺重要的。但与在圣城中心大街上公然私斗的罪行相比,就不值一提了。”他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抓到我们,你为什么这么开心?”我瞪着他,试图用力看透他的思想,“是升职?还是奖章?”
他摇了摇头,终于露出掩饰不住的微笑。“钱包我会还给原主人,不会为这个起诉你。不过,私斗的事,肯定是要把你们交给市民法院的。”随后他顿了一下,补充道:“如果宗教审判所不来插一脚的话。”说罢,他站起身,离开了审讯室。
那是我最怕的结果。
被带回到监禁室后,发现坚物在我的隔壁。虽然是男装,但这些警察竟然真得没有发现她的女儿身吗?真是够笨的。
等警察都离开后,我敲了敲墙,说道:“嘿,你怎么样?”
“很好。”坚物的声音很平静,听起来确实很好。
“他们问你什么了?”
“比武的事情,我就如实说了。”
“那么你的计划呢?”我急切地问道。
“什么计划?”坚物竟然反过来问我,这倒是把我吓到了。
“你不是说要试一试吗?试什么?你没有计划的话,不会毫无反抗地让他们逮起来吧。”我有点急了。
“没有计划。”声音仍然平静。
“那你要试的是什么呢?!”胸中一口闷气挤压得我快要爆炸了。
“我就是想试一试,会不会死。”
“你傻呀!”我大吼道。
“安静!”监禁室走廊的尽头有声音喊道。
我强忍着压低声音,继续问道:“真得可能会死的,你这是搞什么名堂呀?”
“因为......”
“因为什么?”我催促着。
“因为一直以来我都是看别人在我面前死去,无论怎样看都应当轮到我去死的时刻,却总有人代替我失去生命。旅行的目的地不明,人生的意义不明,长久以来,伴随着我的只有死亡与黑暗。这样的生命的价值何在呢?找不到意义,那么,尝试着去死不也是一条路吗?”她的声调有些变低了,她说这些话时,混杂着回忆的心情一定不舒服。
“可是昨天你还很积极地进行了两场战斗呀。我的眼睛看到的是,你战斗时的专注与顽强,所以你的生命一定有什么意义存在的。”我慌不迭地想找些事情反驳她。
“可是战斗的意义是什么?虽然总是不可遏制地进入战斗,但其实我并不喜欢战斗。只是,无法控制。”
“无法压抑的冲动,这说明你追求着什么,也就说明你的战斗是有意义的,你的人生是有意义的,只是现在你还没有找到。”回忆深处里这些听谁讲过的话,经由我的口再次说了出来:“不要放弃希望呀。”
“战斗不应当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吗?会有人受伤甚至死去,控制不住战斗之心的我,不是很糟糕的吗?”
“不是这样的。你的战斗肯定也帮助过很多人呀,比如我不就是被你救过的人吗?”
“那只是一次意外。你没有经历过我的经历。”
“或许是吧。”我可不想我的恩人这般寻死,可是我开始感觉我有些无计可施了。我也经历过非常黑暗的岁月,也一度对人生失去信心,但,有人拯救了我。可是终究每个人的经历是不同的,我不觉得象我这样的莽汉有办法化解她的心结。
但至少,她是我人生里,遇到与我最相似的人。
如果她死了,我可能会很难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走廊的尽头传来了响声,门开了。我没有心情去观察,无非是什么犯人被送来了吧。
但是好几个人的脚步声,向我们这里越来越近,到我这里停住了。
我抬起头,看到刚才的警官。还有一男一女。
我几乎是一瞬间就认出了那个女子。16岁左右的花样年龄,白晰似雪的肌肤,亮黑如瀑的长发,以及安详与温和的微笑,是的,那天我抢的钱包主人的不伦恋女学生。她还真是大方,这种时候还要跟过来。
那边另一个瘦高的男人一定就是钱包主人了,不记得他的长相了,但只能就是他。
“没有印象了。”瘦高男人说道,“但确实钱包是在他手里找回的是吧。”
“正是,男爵阁下。”警官站得笔直:“从他身上搜到的钱包,阁下家门的魔法烙印非常清晰准确。”
“你们会怎么处置他?”男人问警官。
“因为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的罪行,所以可能会以隔壁那个犯人的同谋的罪名送交检察院。”警官答道。
“哦?”男人和女子都好奇的向着坚物的房间移动了两步,但男人很快失去了兴趣,“无所谓了,只要是重罚就好。”
但女子却似乎表现出了更多的兴趣:“什么罪名?”
“私斗。”警官凑近女子,说道,脸上的表情近乎谄媚。
“这可是不轻的刑罚呀。”女子脸上露出了惊讶带着不安的表情:“市民法院的判例已经很重了,就不必把他们交给宗教裁判所了。”
“明白,我也是这么打算的。”警官满脸堆笑着对女子说。
“我们回去吧。”男人对女子说。
但女子却靠近了监禁室的门,对着里面的人问道:“我叫玛娜米,请问你叫什么?”
坚物对她的举动似乎有些意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坚物。”
警官忙补充道:“这是他的外号,他自称真实名字失忆了。”
玛娜米点了点头,望着门里的坚物,竟然有些不舍的表情,一步三回头地跟着男人走远了。
之后,再没有人来看过我们。我也不知跟坚物聊些什么好,于是我们就这样静静地发呆,一直到监禁室的小窗内外都已经是一片黑暗。
有点担心千叶,我知道她特殊的体质决定了她在森林里是绝对安全的,但我怕的是她会忍不住寂寞离开森林。
在这样的担心里,我慢慢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