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几日,宜妃来接她,说是回额附府迎接圣驾。马车里的颠簸让淳熹昏昏欲睡,她轻轻靠在宜妃肩上,懒懒地问:“姑妈,九哥可是好了?”宜妃温柔地笑笑,九阿哥应该是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了,相比较对没有能力自己抚养,不得不留在太后身边的五阿哥胤祺的愧疚来说,对小九更多的是宠是疼。只见宜妃轻轻拍着淳熹的肩:“他很好,还去陪皇上打猎了,听说打到一只大黑熊,皇上很高兴呢!”淳儿嗯了一声,就又迷迷糊糊睡着了。不久,额附府到了,这个衰败的府邸倒像是有人长年居住的样子,一尘不染,推门而入,几个丫鬟嬷嬷兴奋地围过来,叽叽喳喳地:“娘娘带小格格回来了,娘娘带小格格回来了……”仿佛天大的喜事。穿过重重人群,她一眼看到了满庭芬芳的蝴蝶兰,果然,这里是她的家!从小在安亲王府长大的她对这里是陌生的,只是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曾有过他阿玛额娘的气息,只是现在凉了!她有些生疏,尴尬地站在一旁,听着宜妃给她奈心地介绍,直到一个老嬷嬷带着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小女孩出现,宜妃有些迟疑,看着姑娘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心里像是坠了一块石头,仿佛猜到了开头,确没猜中结局……宜妃有些犹豫,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开口了:“这是慧儿,是你庶出的妹妹……”说罢又又些生疏地问:“是叫淳慧吧。”在宜妃红唇的一张一合中,淳熹恍惚了,由于经历了晴天霹雳,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孩儿,是了,有几分相仿的模样,只是这个姑娘活泼可爱,大大的眼睛里闪着光,樱桃小口微抿着,带着依赖撒娇般的笑,她也好奇地打量着淳熹:“长姐!”说着伸出手来拉着她:“长姐,叫我慧儿可好?”她木木地点点头,挤出一个生硬的微笑。同女孩儿的活泼机灵相比她就是典型的沉稳大方了。
一夜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淳熹披衣起身,看着烛光微微摇晃,烛泪无声地流到桌案上。忽然,窗外雷电交加,天空织起密密麻麻的雨幕,让人无法喘息,淳熹把自己蜷缩在一个角落里,抱着自己的膝盖,孤单冷清的气氛围绕着她,就像窗外经受风吹雨打的蝴蝶兰。花,她心里不由得担心起来。借着朦胧的月光,她冲进雨幕里。一片一片拾捡掉落在地上的花瓣,雨水顺着她的眼角滑下,滴落在地上,开出白色的花。一瞬间,雨似乎停了,抬头只见一把伞打在头顶,是宜妃。宜妃焦急地看着淳熹,满脸的焦虑,嗔怪道:“你这孩子,大雨天的,瞎跑出来作什么,当心生病了!”
她摇摇头,动作却未停:“姑妈回去吧,我不放心这花……”
宜妃却拉过她的手:“可是姑妈也不放心你啊!”
她一怔,久久才说:“这是阿玛和额娘爱的见证,我一定要保护好。”
宜妃只是笑:“傻孩子,你才是他们爱的见证,这终究只是花……”
片刻,宜妃又说:“你对慧儿很介怀!”
她沉吟了几秒:“听玛嬷说阿玛额娘感情很好,额娘都随阿玛而去了,阿玛怎么还会有别的女人?容若大人说的‘一生一代一双人’大概也是假的吧!”说着将花瓣抛向空中,花瓣飞舞着,旋转着,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跌落在地上。
宜妃摇了摇头,伸手拂去掉落在她肩上的花瓣:“傻孩子,你阿玛额娘感情是很好,慧儿她额娘是罪臣之女,本是要投河自尽,却被你阿玛懒拦下了,怕她再轻生,你阿玛才纳了她,只是你阿玛后来不争气,这府就散了。你从小在安亲王府,她只能在这衰败的府邸守着,姑妈知道你难过,但不管怎样,血浓于水,答应姑妈好吗?”
宜妃的话淳熹从来不会有一丝怀疑:“好!”
第二天,全府上下都忙碌起来,盛大的仪仗铺沉了好长好长,是的,皇上回京了。皇上驾临额驸府对全府的人来说都算是皇恩浩当荡了,鸾驾上的康熙将身上的帝王之气彰显的淋漓尽致,不怒而威的气势让别人不敢直视她他的眼睛,后面几个皇子在马背上也显示出了天之骄子的傲人光芒,“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这声音久久回荡着,直到康熙的鸾驾完全进入府内。
宜妃带着一帮人跪在一旁迎接皇上,宜妃不同于望往日的浓妆艳抹,只是略施粉黛,淡紫色的旗装更映衬了她的高贵典雅,是了,为了康熙的一个眼神,她付出再多也值得。当然淳熹和淳慧也在,只是远远地跪在宜妃后面,淳熹倒是不胆怯,虽是混在人群中,确也是挺直了脊背,淳慧到底是小家碧玉,埋着头,脸红红的。皇上向宜妃伸出手,宜妃紧紧握住了,放佛抓到了什么宝贝,生怕一松手就不见了,康熙向淳熹那你扫了一眼,撂下一句“起吧”,就向内堂走去。
在内室,宜妃正忙着给康熙更衣,专心致志地急着龙袍前襟的扣子,此刻的她更像是一个妻子,无疑这样就是她最大的幸福。
康熙喉结动了动,充满磁性的声音传来:“淳儿这孩子有心事?”
宜妃的手一滞,只一瞥,他就看出来这个丫头有心事,只好硬着头皮将事情一五一十和盘托出,虽然不知康熙会作何反应。
康熙似乎有些动怒,紧管他的语气尽量平静,可以没有了先前的波澜不惊:“明尚娶了侧室,还是罪臣之女,朕怎么不知道?当初七格格下嫁,他是怎么答应皇额娘,怎么答应朕的!”
下嫁这个词还是让宜妃面露尴尬的神色,说到底,她的母家出身并不算高贵,怎能与家大业大的安亲王府相比!
宜妃脸上有些难堪:“皇上,人都故去了,不放他一马,况且七格格最终的选择,也代表原谅了他……”
康熙的眼神暗了下来,宜妃自知说错了话:“皇上恕罪,臣妾……”
康熙摆摆手打断了他:“嫡庶有别,李德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