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热的阳光炙烤着三个人。何冠文走在最前面,虽然迈着潇洒的步子,却掩饰不住内心的落寞。浩子蔫着头走着,无精打采。胡潇筱看着两人落魄的样子,不自觉叹了口气。
何冠文侧过头笑了笑,“握着拳,很努力,却做不到的事情有很多。谢谢你们能陪我。”
“谢你个大头鬼。”胡潇筱手中的空瓶子脱手而出,精准地砸在魂斗罗兄弟的头上。
“就是。”浩子也跟着附和。
何冠文期待的另一个瓶子却迟迟未到,正想回头探明究竟,却被迎面砸中了鼻尖。原来,是浩子喝光瓶子里的水耽误了点儿时间。
胡潇筱愉悦地笑了起来,似一串风铃。浩子没来得及咽下的水喷了一地,他也跟着大笑,听上去却像一只淘气的鸭子。何冠文用手捂着鼻子,装作很痛的样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指着背后偷袭的两个人。
演够了,浩子把何冠文从地上拽了起来,“你跟闫明很熟?!”
“我老爸跟他老爸是好哥们。”何冠文拍了拍身上的土又补充,“我们俩也是好哥们。”
暑假快结束了,浩子妈一边准备着浩子上学的行李,一边絮叨着,“洗衣服,缝袜子嘛的都得自个儿会,别穿得埋里埋汰的让人家笑话。”浩子回答,“昂!”浩子妈接着说,“得舍得吃,不能饿着。但也不能乱花,别吃了月头没月尾的。”浩子回答,“昂!”浩子妈又要开口了,浩子却从炕上蹦了下来,“我找同学有点事儿!”说着,便逃出门去。
“是去找那个姓胡的小姑娘吗?”身后传来浩子妈的追问。
“不是...”浩子在院子里大声回答。
“早点回来啊!”
“昂!”
浩子来到何冠文家的时候,何冠文正摆弄着吉他,姿势耍得很酷,就是不怎么会弹。
“找你有事!”浩子直接了当地说。
“Say!”
“照顾好胡潇筱。”
“Whatdoyoumean?”
“我不去市里了,去分局的重点高中。”
何冠文抬头愣愣地看着浩子,沉默了。
分局说的是农垦分局,管理着黑龙江东部几十个农场,这其中就有中国最大的农场,友谊农场。去分局报到的那天,农场分派了两辆大巴车,专送学生和家长们。可浩子妈没去,家里有太多事情忙不过来。满载着农场希望的大巴,在沸沸扬扬的鞭炮声中出发了,撇下了浩子妈唠唠叨叨的叮嘱和不舍的泪。
大巴车多是在山中蜿蜒潜行,总有转不尽的弯和路口,总是义无反顾地甩掉刚刚邂逅的风景。偶尔遇到一个小镇,也只是急匆匆地拨开人群,便一头又扎进了一望无际的田野中。浩子把头靠在窗子上,听着发动机喋喋不休的轰鸣,浏览着天上的云和随风起伏的麦浪,在阳光明媚中惆怅着。仿佛梦回从前躲在角落中的那个自己,欣赏着美丽的世界,悲伤着自己的悲伤。也许,浩子该为自己的决定感到一丝愧疚,但他却又倔强地不肯后悔。
浩子迷迷糊糊地醒来时,大巴车已经平稳地行驶在省道上。除了司机,所有人都慵懒地睡着。浩子抻着懒腰望向窗外,与省道平行的铁轨上,迎面一列绿皮火车飞驰着擦肩而过。沿着轨道延伸的方向,浩子看到了旅途的终点,那个并不是很大,却将要承载浩子三年记忆的小镇。
大巴在小镇中徘徊了许久,终于停在了一栋教堂模样的教学楼前。浩子随众下了车,睡眼惺忪地舒展着筋骨,注视着眼前这栋圆顶建筑。浩子揣测着即将到来的高中生活,无论喜怒或者哀乐,无论精彩或者平淡,都圈定在了面前这栋教学楼里。
浩子感觉肩膀被轻拍了两下,回头看到是以前初中其他班里的一个男生,面容清秀、戴着一副大框的眼镜。
“神游兄,能帮个忙不?我有点急事要去办,要晚一点儿才能回来。可否帮我照看一下行李?我回来马上就去找你。”
看着“眼镜”焦急的样子,浩子爽快地答应了,“没问题,行李就交给我吧。那个…你还是叫我皓然吧。”
见浩子答应得爽快,“眼镜”喜形于色,“真是太感谢了!我叫李明哲,以前是三班的。之前就听说你很厉害,居然还这么好说话,果然有大家风范。”
“没,没…哪有…”浩子立马晕了,不知道如何回应这突如其来的赞扬。
“谦虚了不是。”“眼镜”用指节蹭了一下鼻尖,“你等一下,我去把行李取下来。”
“眼镜”回到车上,吃力地拖出一个硕大的皮箱。浩子接过手才发现,其实外表斯文的“眼镜”,力气并不小。因为,在两个人抬箱子时,“眼镜”还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左边…左边…好,先放这吧。”而浩子只憋得满脸通红,等放下了箱子才敢舒口气。
浩子吐着舌头,打趣道,“这里是什么?军火吗?这么沉。”
“眼镜”狡黠地笑了笑,“你真幽默!不过,你猜的没错,如果说知识也算是一种武器的话。”
浩子内心生出万分敬佩,话原来可以说的如此婉转,“哦…原来你带了这么大一箱子书来。”
“错!”“眼镜”斩钉截铁地否认,他缓缓的伸出了一张剪刀手,“是两大箱子。”
两箱子书被摞放在了马路边上。“眼镜”看了看腕上的电子表,又皱起了眉头,“皓然兄,这两箱书就拜托了。允人之约,不可迟到,我得先去赴约啦。”
浩子迟疑了一下,追问道,“你没带床单、被褥之类的?”
“啊...差点忘记了。有一个蓝色的大包在车顶上,如果找不到就不要了,主要就是这两个箱子。其他可能还有,先算了...”
还没说完,“眼镜”就已经绝尘而去,留下满脸愕然的浩子凌乱在原地。李明哲,用文艺风趣、脱俗不羁来形容也许并不过分,浩子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