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外祖母来到远近闻名的镇远大将军府——杨家。
这里还如我儿时记忆中的一般,连大门口悬着的那块御赐的匾额都依旧那么的威严气派。
外公还有大舅舅二舅舅三舅舅都常年驻守在外,只有最小的四舅舅因为年幼时生了一场大病身子弱了些,这才不得已弃武从文,如今在国子监中担任博士,这个时间大概在国子监中讲学吧。
我一一去见了四个舅母,她们都是知情达理的人,对我是极好的,也因了母亲去世,对我多了几分怜惜。
从她们那出来还不到晌午,外祖母有些乏了歪在榻上打盹,我枯坐着如坐针毡,估摸着是我在椅子上挪来挪去的声音惊到了她,外祖母掀了掀眼皮,笑道:“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个猴似的坐不住?既然陪我老婆子坐着无聊,就出去玩吧。”
“嗯。”
我应了一声,刚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不由回头问道:“外祖母,咱家的马厩在哪?”
外祖母半合着眼,想了好一会儿,才哼哼道:“就在校武场旁边。”
我“奥”了一声,正欲出门,又被她叫住,听声音倒是清醒了几分。
“摇摇想去骑马?你不是没学过吗?”
我回头咧嘴傻笑了两声,无知者无畏道:“我就去试试,能骑到马背上就行。”
“这可不行,万一摔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外祖母摇摇头,见我有些失望,才无奈道:“你先去那马厩里挑一匹马,等会儿我让马倌去教你,他可是个好手。”
我忙高兴不迭地去了校武场。
八岁那年,外公和几个舅舅回家省亲,母亲带着我回了娘家,就是在这里,我趴在外面的栅栏上看几个舅舅在里面打拳,当时的天儿比如今还热上三分,他们打得累了出了一身的汗,干脆脱了上衣光着膀子,我正看得起劲,忍不住生出些豪迈之情,母亲却是强将我拉走了。
只是今日,微风和煦的,也不是很热,不知怎么回事,这校武场上竟是空荡荡的。
我心想这样也好,免得有人看见我这么大人了连个马也不会骑,私下里笑话我。
不会骑马本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不过,谁让这大将军府上上下下从主子到奴仆多少都是会些武艺的呢,我这个镇远大将军的外孙女如今到了这里还真如鸡立鹤群了。
那马厩在校武场的东北角方向,我一路小跑着过去,一眼就看见了那匹拴在马厩前的白马。
它通体雪白,只有额前一道棕色的闪电,看起来帅气又高贵。
我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它便喷了两声响鼻,抬抬前蹄,朝我晃了晃马尾,很是通人性。
我掂着脚往马厩里望了望,里面拴着大大小小几十匹马,大眼一溜,却是没有一匹比得过眼前这个的。
正对着马厩,开着一扇小门,直通里面开阔的校武场。我解了它的缰绳,牵着它往里走,一开始它还听话,可一过了那扇门,它便再不肯往里走了。
任我使出吃奶的劲也是拉不动它分毫。
“好好的,怎么不听话了呢?”
我无奈的丢了缰绳,绕着它转了两圈,它也偏头看我,蓦地,扬起了后蹄。
眼看着那雪白的马蹄子快到了我的小腹,我心下一惊,本想往后退,却是双脚一绊,向后倒去。
“追风!休得无礼!”
一道男声从身后传来,我直挺挺倒在地上,头顶着一双黑布靴,恰对上俯视下来的一双含笑的眸子。
四目相对间,我看出了他眼中的戏谑,有些生气,便一个咕噜从地上爬了起来,瞪着眼睛道:“我都倒你面前了,你就不能发发慈悲伸手接一下?还笑?有没有同情心?”
“你没看我拿着东西呢吗?”
他浑不在意道,说着绕过我去牵那匹马。
我这才看见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骑射服,背上斜挎着一副弓箭,看样子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长得倒是挺俊俏,可是两手很显然空空如也呀,接一下能骨折不成?
我懒得跟他争论,毕竟从客观的角度上来说人家也的确没有这个义务,索性闷着头拍裙摆上的土。
拍完土起身,我一转身却发现身后那匹傲娇的白马不见了,再转过头来却见他已经将那马给牵到了门口,看样子是想再牵出去,我当下怒了:“喂!那马是我先牵的,我骑完了你才能骑,总要讲个先来后到吧!”
他闻言,往前走的脚步一顿,莫名其妙的伸手指了指自己。
“对,我就是跟你说话呢,装什么傻,快将马牵回来……我好不容易才将它牵到这的……”
最后一句话,我说的声音极小,因为我已经看见他忍不住笑出声来,不由抿着嘴倔强地站在那里,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
他到底还是将马牵了回来,比我牵起来容易多了,几步走到我面前,上上下下打量道:“你到底骑没骑过马?连衣服也不换?”
我低头瞅了瞅自己的裙子,有些尴尬,刚才出来得急,倒是没想那么多。
但我接二连三被他笑话,心想若是他以这个为由不给我马,我岂不是吃了哑巴亏了?当下弯下腰,一不做二不休将裙子往上一撸,系在了腰间,露出里面雪白的亵裤,除了有些宽松,我觉得跟这厮身上的裤子也差不了太多。
我起身,将手伸到他面前,一派理所当然。
“哦,”他怔愣了片刻,把缰绳递给了我,可眼睛却是一直盯着我,跟看见怪物了似的。
我走到那马的面前又摸了摸它的头,安抚了一番,可还没牵呢,它却是嘶鸣一声,开始往后退,我一个没拉住又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好你个畜生!”我忍不住破口大骂。
他看见我被摔得龇牙咧嘴,不禁仰天大笑,及见我瞪他,才稍稍收敛了些,走过去拉我。
我实在是摔得痛了,不得不扶着他的手臂站起身来,捂着屁股,走路都有些趔趄。
他强忍住笑意,走到那马跟前,趴在马耳旁也不知说了什么,过了一会儿,那马就自己乖乖的过来了,还亲昵地蹭了蹭我的手臂,哪里还有方才的暴躁。
“追风一向不喜欢外人摸它,你能把它牵到这,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追风?”我歪着头看他,好奇道:“你便是这大将军府的马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