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过城市的老街，接踵了拥挤的人海，隔开亿万的雾点。你听见了吗？巷子里传出沙哑的吉他渗入四季如潮。指缝太宽时光太瘦，在湛湛光阴下那些不忍放手的，念念不忘的，最终都定格成了风景。梦里不知堆砌了多少回忆，塔楼的上空有鸟声不绝，孤影下有梦呓擎起，岁月总喜欢把时光渲染出一副美好的样子...
艾小诺的改变是在期末考试的前一个月。伊璃经常看到她上课魂不守舍的被老师点名批评了好几次，下课又一个人在座位上发呆，和她聊天时也总是漫不经心，平日里总是嘻嘻哈哈手舞足蹈的她这几天眉间总带着愁云，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伊璃非常担心，问了她几次原因，艾小诺都不肯说。别看她平时大大咧咧，真正倔强起来的时候谁也拿她没办法。
这一日放学后，伊璃特意甩开了安禹哲偷偷跟踪了艾小诺。艾小诺在前面走的很急，穿过了几条巷子最后才在一个酒吧门口停了下来。一个穿着高跟鞋画着浓妆的女人一扭一扭地走出来和她说了几句话，那女人态度不是很好。伊璃在远处听不清楚她们的对话，只是看到小诺神色焦急，却一副低落尘埃的模样，像是在央求那女人什么事一样。终于，那女人不耐烦地推了下她后转身就离开，艾小诺狼狈地摔倒在地，却迟迟不肯站起来。
“小诺。”伊璃急忙跑了过去伸出手把她拉了起来。艾小诺诧异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伊璃，神色渐渐的紧张起来，伊璃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她。
冬天的阳光好像把一切反复的拉长，又反复的压短。泛黄的光线往无数未知的昏暗中散去，从安澜清寂的翻飞到突如其来的破裂，好似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几近永恒的过程。
“他叫程昱，就是那天在操场后面帮我们解围的男生。”艾小诺斟酌了许久，终于平静地开口，声音却带着悲凉。
“说说你们的事。”伊璃始终紧紧握住艾小诺的手。
“有一天做值日晚了些，我着急回家就走了条小路。当时那条路就我一个人，突然程昱不知道从哪冲了出来和我说如果有人问我有没有看到他，记得要说没有，他说完便迅速的往我身后一个废弃的仓库躲了进去。果然没一会就冲出了十几个男生，他们凶巴巴地问我有没有看到程昱从这跑过去，我当时大脑一片空白，鬼使神差的就随便指了条路，那些男生立马往我指的方向就跑，随后程昱就从仓库出来赶紧拉着我往反方向跑。事后他才告诉我说当时我指的路是条死路，那群人发现后肯定会原路返回找我算账，所以才会拉着我逃跑，我们就是这样认识的。”
“后来呢？”
“第二次是在操场后面我们又无意中相遇了，那天你也看到的，我没有想到他还记得我。他让我去找他，我知道你不愿意我和他这样的小混混来往，所以没有打算去。可是当天晚上，没想到他会强行拉掉我们舞会的电闸让我跟他走。他带我去了他家，我们爬到了他家的屋顶聊了很久。我才知道他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异了，并丢下他去沿海城市打工，一去就是十几年都没有回来过，好像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有个儿子在青木城。他从小就跟着外婆长大，可是就连外婆也在前几年病逝，他为了养活自己不得已才会跟着外面的老板做事，打架、抢地盘、卖违禁品，什么坏事都做过。这家酒吧就是他管辖的地盘，他大多数时间都是呆在这。”
“我说那天你怎么先走了，打电话问你又支支吾吾地说是身体不舒服回家去了，原来是这样...”
“伊利你知道吗？我以前以为爱一人应该是件很难的事，遇见他以后我才发现原来可以这样简单。我知道他不是个好人，可是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心。后来我们常常约会，但他从来不带我去他所在的酒吧说是不适合我。我们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一中后面的公园，我总是坐在草坪上看他打篮球，他的篮球打的特别好，每进一个球他就会回头冲着我傻笑，那个时候的他看上去真的很干净美好...”艾小诺眼神里透露着甜蜜，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
“小诺...”伊璃于心不忍却还是喊出了声，打断了她的回忆。
“有一天晚上他伤痕累累的来找我，把我吓的一直流眼泪，他二话不说就只紧紧地抱着我，说抱着我他就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了，我的心瞬间就软化了，跟着他一起回了家。他家简陋的让我心疼，我给他处理了伤口熬了点粥，他说我在厨房里忙碌的样子特别像是他老婆，说以后一定会娶我，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我们吃过东西后一起坐在床角趴在窗台看星星，然后接吻了，最后情不自禁地....发生了...关系。”听到这里的时候，伊璃握住艾小诺的手由于太过用力关节都开始发白，她的眼里满是震惊和心疼。她还未满十八岁啊，才认识多久怎么可以这样呢？伊璃是个很保守的女生，和安禹哲在一起三年多最亲密的举动也只是接吻。她突然想起高一那年和安禹哲去滑雪时住在当地的农家里，那是他们唯一一次一起在外面留宿，那时他们两个人都特别开心。傍晚他们一起在山顶看星星，在朦胧的月色下安禹哲温柔地吻着伊璃，足足长达十几分钟的吻，她感觉到安禹哲的呼吸越发急促，英俊的脸庞滚烫，他的手开始不安分地抚摸着伊璃纤细的腰。暧昧的夜色里，伊璃方寸大乱只能任由他动情地吻着不敢出声也不敢回应，意乱情迷之下原本他会更加深入的动作没想到竟然停了下来，安禹哲慌张的一把推开了早已石化的伊璃说“对不起小璃，我们现在还不能这样，等大学毕业后我就马上娶你，好吗？”眼前这个极力克制自己的男子让伊璃心疼的很，她拉着他的手，望着他温润如玉的眉眼坚定地说“哲，我答应你，一定把最好的自己完完整整的留给你。”那情动的夜晚，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说出了如此“不知羞耻”的话。
“我就知道你会反对，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你，对不起。”艾小诺对伊璃的反应并不意外。
“小诺，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后来呢？后来你们怎么样了？”伊璃的眼角泛着泪光却硬生生逼了回去。
“他原本是真的对我特别好，可是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跟我说分手便再也不肯理我，我给他打了几百个电话他都没有回复。我知道他就在这酒吧里面，已经来找过他好几次，他总是不肯见我，刚刚你看到的那个女人自称是他女朋友让我不要再纠缠程昱。我只是想让他把话说清楚，告诉我为什么这样对我，如果我真的做错了什么，他可以告诉我，我一定会改，但就是不要不理我，我真的不能没有他，伊利...我真的...爱上他了！”艾小诺哽咽着，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往下掉。
“傻瓜小诺，你不要这么卑微好不好，你是我心里最乐观开朗的艾小诺，你不要为了一个这样的男人作践自己了！”伊璃见她这样有些激动。
“伊利，我对他的情感就像你对安禹哲是一样的，如果让你离开安禹哲，你还能快乐吗？”这一句反问让伊璃不再作声，她紧咬住嘴唇陪着艾小诺一起让泪水肆意流淌滑过苍白的脸颊。
时光磨砺纵沙成尘，经不住似水流年，逃不过此间少年。爱情最后变成了宗教总是会让人欲罢不能，她们都一样。
该是去找他的时候了。
把艾小诺送回家后伊璃一个人又独自折回了那间酒吧。“E泪酒吧”她站在门口，眼睛被闪烁的弥红灯照的有些难受，这是她第一次进酒吧。混杂的空气中弥漫着烟酒的味道，音乐开到最大，酒杯的碰撞及失控的嚎笑，几乎要震聋人的耳朵。舞池中间男男女女不停的在随着震耳的的士高音乐，疯狂地晃动自己的身躯，简直可以用群魔乱舞来形容。
伊璃一点也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待下去了。
“你好，请问程昱在哪？”她随手拦下一个服务生。
“你是说程帅啊？”
“应该是吧。”
“你叫什么名字？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帮你问问他。”
“伊璃。”
伊璃并没有在原地等着，而是偷偷跟着服务生一起走到了酒吧二楼的某个包间门口。
“咦，不是让你等着吗？你跟上来干吗？你就在这里等等吧，程帅不想见人的话我带你进去我就死定了！”服务生一脸不耐烦。伊璃完全不理会他在一旁的大吼大叫，直接就推开了包间的大门。门一被推开一股浓烈的烟味涌来，伊璃感觉胃翻江倒海般难受。七八个男男女女围在一起斗舞，还有两对男女在角落里旁若无人激情地接吻，绚烂灯光映照着盛满红酒的高脚杯，交错间暧昧的色调侵蚀着整个包间。
“点火。”程昱正悠闲地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手夹着一根香烟对旁边的女人说。
“程帅，这女人找你的？”那女人瞥了眼站在门口的伊璃，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熟悉的为程昱点上烟。
女人的话一落音，喧哗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视线来回交换在程昱和伊璃之间。
“出去说。”程昱摇晃着站起身，看样子是喝了不少酒，却依旧十分有力的把她拉出了包间。
“我认识你，小诺的朋友是吗？”
“为什么躲着她？”伊璃不理会他，直接开门见山。
“你不懂。”是她眼花了吗？为什么在他的眼里竟然闪过一丝悲伤。
“她是个好女孩，干嘛要招惹她？”伊璃的语气冰冷，望着他的眼里冒着恨的火苗。
程昱慵懒地靠着身后的墙，缓缓地吐了个烟圈，没有说话。
“去见她，你知不知道她为了你快要疯了！再过不了几个月就要高考了，你这样会毁了她的！”伊璃苍白的脸庞满是愤怒。
“你走吧，我不会见她的。”他摇了摇头，声音冷冽，一脸决绝。
“可是，你至少要亲口和她说清楚，让她对你死心，而不是这样不明不白的让她心存幻想。”
“替我和她说声对不起，让她忘了我。”
见他如此绝情，伊璃心寒地转身离开，她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了几步又突然回过头来。
“你根本，配不上她！”语速缓慢，就像一把冰冷的匕首，每一个字都深刻的刺痛他的心。
程昱愣在原地，眼眸里闪着痛楚的光，却又难辨表情。那一刻，在弥红灯下仿佛散去了一身的风流不羁，像一个失落的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