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窗外的雨打在芭蕉叶上,时而急促时而便又平缓,深春的雨带着热气在这半空中随即蒸发。
她从梦境中醒来,睁开的双眸见着的是盏暖黄的烛火,其余的一片黑暗。
窗外仿佛有过客经过窗棂时的低语,这雨都下了几个时辰了,怎么还不停歇。
微弱的烛光在身旁闪动,仿佛顷刻之间便消散,沉重的身体无法动弹,空洞的看着周围。
这是一座破的不行的寺庙,寺庙的东南角瓦片已经破碎,佛像暴露在雨中,雨点滴下在半空中蒸腾。
除此以外没有任何的东西可以映入她的眼帘。
她艰难的伸出手用手掌在眼睛前晃了晃,眼睛没有瞎,全身的痛感足以宣告这就是真实。
咿呀一声寺庙的木门被打开,风混着雨悉数打在了她的脸上,她看着闯入的人儿。
站在她身前的人撑着把映着兰花的油纸伞,高大的身影被雨打湿的衣衫,他的脸被油纸伞给遮盖。
他不急不缓的收起油纸伞,靠在木门上:“你叫什么名字,待你死后也好立个碑。”
男子的声音与世无争,有一种浑然天成的空灵,若不是男子双脚没离地她真的以为这个人就是隔绝天地的亡灵。
她听罢,艰难的坐起,毅然的看着那个男子,男子一身青衣,裤脚有少许泥点,发丝被红色的丝绸扎起自然的下垂。
腰上挂着流苏式的白玉,俄而她垂下眼睑:“没死,哪有这么容易死。”
男子看了她一眼,径直向黑暗深处走去丢下一句:“不容易死那就好好活着。”
她直起身子越过无尽的黑暗打望着男子的身影。
“是你救了我?”
“只是捡了一个东西回来不算救。”男子的话咄咄逼人,黑暗中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她干笑了几声,接着气氛陷入了无尽的尴尬。
心忖,大晚上在荒山野岭游走,这个男人很危险,万事要见机行事。
“咳咳咳……”肺部一阵咳嗽,她毫不忌讳的没有将嘴捂住。
“你,很特别,”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男子已经是赤裸着上身怀抱着一捆干草出现在她的面前,接着说道:“能够深夜出现在那个地方还真是勇敢。”
男子一边说道手上的活也没停下,她垂下头不敢看男子一眼,八块腹肌完整的暴露在空气中,她内心一阵沸腾。
她的目光在男子身上游离,心里更是大喊着不满,却无法阻挡抬起的头颅。
“公子真是说笑了,我一个乡下人自然是应该习惯黑夜,哪有什么勇气之谈。”她心想着这个男人的可怕,一边手也缴着衣角,生怕被人看出一丁点的端倪。
熊熊火光燃起,照亮了他白皙的脸庞,他没有再说话,专心致志的用火烘烤着素白上衣。
“哦,是吗。”男子缓缓来口,语气尽显他的漫不经心:“看来你掉下悬崖也是场意外。”
身体上的水珠一触碰到火的热气便一个劲的向下滚动
舌尖抵住牙关她咽了唾液,不禁莞尔一笑,接着红了面颊。
男子抬眸望向她,没有任何的言语。
良久才缓缓来口点点头,说道:“哦,是吗。”语气尽显他的漫不经心:“看来你掉下悬崖也是场意外。”
她眉心一锁,忽然之间意识到了什么,想周围看了看,除了男子空无一人。
她将衣角拽紧,牙齿直达冷战,心犹如死灰的问了一句:“那位姑娘呢?”
“死了。”男子轻描淡写,依旧烘烤着衣服。
她微耸着肩,低沉的脸,余光看向了屋内唯一发光的火堆。
“死了,也好,免得活受罪……”她抬头看天看着东南角的残缺,喉咙中苦涩,想咽却难,眼泪无声无息,而想发出的声音到了喉咙却没了声儿。
男子微微颔首,见了伸手给了她一张素净的娟帕。
她抬眼,摊开的手怎么也能握紧。
“那位姑娘若是活下来也是终生残疾,姑且撇开头和身子分离,手脚也是并断,人死好归土,我不知她姓啥名啥,也不知她家乡流行的那种葬法,就干脆堀坑掩埋。”
男子拾起地上她掉落的手帕,将小芝死后的惨状全全吐出。
“……”
“你认识她,是你亲人。”
“不认识。”她一口否决,任谁也会怀疑。
“是吗,你身上的伤还疼吗?”
“伤?!”她一摸并未发觉任何伤痛倒是心疼的厉害,但回想起来倒是有受伤的一回事:“谢公子关心,已无大碍。”
“嗯,那就好好休息,明日你就离开吧!”男子扯过被火烘干的衣服披搭在肩上。
“不走……”
她缓缓来口,站在男子对面,让眼光和男子同步:“跟着你,有饭吃,不会死……”
她曾经在书上看这句话时早已是笑翻了天,笑着主角的傻气,而她从来没想过这句话对于她此刻来说意义重大。
男子低语“嗯”了一声,拱手作揖:“在下遗世。”
她一惊,浅笑着点头:“林长夕,林中鸟,长久朝夕。”
“甚好。”遗世披上衣物,打开紧锁的大门,见外雨已停,关上门离去。
她像是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将苦笑挂在脸上:“遗世,西北有辰星,遗世而独立。”
已是半夜,窗外的雨水滴落旧庙檐,发出细微的声音,她躺在火堆旁呆滞的见着西南角的残缺,四周死寂,她觉着恐惧,闭上双眸也是辗转难眠。
三更才得以入睡,哦那夜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光景出卖了自己去告密,林府满门抄斩,林思君一阵谩骂,梦见无头的小芝来找她索命,嘴里念叨着:“为何你活了,我却死了,不公平,不公平!”
她本想告诉她世上本就不公平,然而声音悉数卡在喉咙里。
她醒来汗水浸湿衣衫,火已熄灭四面一片黑暗,窗外没有光射进,这夜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