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啊,你猛烈地下吧!把夏春这个没用的家伙淋病、淋死吧!
“史平啊史平,你凭什么主观臆断,说我跟你是吃苦是连累我?我何时在乎过物质上的贫富?只要精神上富有,我就会开心就会幸福!你为什么不自私一点点不坏一点点?别说我很爱你,就算我不够爱你,你很爱我的话,你也可以学学别人偶尔耍一点点小小的小手段呀?这年代使用这招术的还少吗?何况我深深地爱着你,凭什么说我是同情你?你以为你为我牺牲很值得?你为什么要为我做出牺牲?你为什么不明白我的心?你不止牺牲了你,你也牺牲了我,你知道吗?你是个大白痴大笨蛋大混球,是个懦夫孬种胆小鬼!
“什么叫相距太远?你是指我姐给我买有城镇户口吗?不过一个户口而已,我还是土生土长的农家女儿啊?如果你真介意,那我退掉那个该死的户口好了!
“史平,你说你没有骗我,真的没有骗我吗?我真的值得你爱吗?我真的是你最心爱的人吗?你是真的怕我跟你吃苦才要做了牺牲的吗?那么我告诉你:我跟你就算再穷再苦、吃草咽糠,我也会觉得甜蜜幸福,会感到满足!只有失去你才没有幸福可言!
“夏春啊夏春,你自己才是大白痴大笨蛋大傻瓜,是懦夫孬种胆小鬼!是个连自己都瞧不起的没出息的家伙!你矜持个鬼害羞个鬼!你活该,下十八层地狱都活该!天上不会自己掉下馅饼来,幸福要靠自己争取,你等着别人将幸福送到你手里?休想,做白日梦……”
我把所有能想到的骂人话都有用上了,我拼命地诅咒自己,使劲地捶打自己,用力地揪自己头发,我唯有伤害自己的肉体才能减轻内心的伤痛,尽管头发被一绺一绺揪掉,头皮撕破渗出的血流到脸上仍不觉得疼,只有那颗心像千刀万剐般难受极了。
我独自在树林中语无伦次地大喊大叫,又哭又笑,哭够笑够骂够伤够了,我又给自己打气:“夏春,勇敢点自信点,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最后的机会靠自己争取!既然他在信中明明白白表示是因为爱你才去找别人的,那就到他家去亲口告诉他,你爱他,阻止他同别人结婚,现在还来得及,你必须相信他是真心爱你的,否则他不会等这么些年才结婚,不然依他的条件哪用等到今天?早就连小孩儿都有了。他一定是等你,可一直不见你表态才不得不放弃!”
我不知淋了多久雨,也不知道天什么时候黑的,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学校,只知道浑身湿透,全身忽冷又忽热。同事兼好友吴月替我请来医生打了两天吊针,她除了在厨房做饭,其余时间都守在床前全心全意照顾我,直到我彻底醒来才长长吁了一口气:“好玄,医生说你到鬼门关走了一趟,你知道你高烧到多少度吗?41.4度,整整41小时处于昏迷状态,还不停地说着胡话。害我担心死了,我警告过阎王爷,胆敢收留你,我就率领全校人马去拆了他的阎罗殿!还好,他不敢收留你!你到那边去听到我说的话了吗?”她故做轻松地开玩笑以缓解她的紧张情绪。
我只好苦笑笑,问她我是怎么回的学校,我咋一点印象也没有?
“还说呢!要不是有个村民说他好像听到树林里隐隐约约有哭声,我到你宿舍去找你时,门没锁,办公桌上有一封泪迹斑斑、字迹模糊的信,我这才想起你收到信时眼睛发亮,看完信出来脸都变色了,而且精神恍惚,问你你说没事我也就没多想。直到看到那封被泪水搞得看不清的信,再想到村民的话,我才意识到大事不妙,生怕你干傻事,赶紧到林中去找你,眼看天快黑了还不见你的踪影,我心里不安起来,以为你想不开,已经出事了,吓得回家找帮手,正在这时听到你喊史平,顺着声音找过去,看到你,我吓了一跳,你浑身湿透,披头散发,满脸是血,蜷缩在一棵大树下迷迷糊糊说着梦话。我差点以为你遭到野兽袭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弄回来。人吓人,吓死人,以后可千万别吓我了,经不起你这样吓的,吓出心脏病咋办?还好下雨天没人看到,你大可放心!”
我再次苦笑笑,我知道发热容易治好,发冷却是无法医治的,我的心冷得像掉进了零下41.4度的冰窖,心想41.4(死易.死),莫非上天说死很容易,让我干脆死了算了?
当吴月到厨房去给我熬粥时,我翻下床找出史平写给我的所有书信、明信片和照片,我要撕掉所有记忆,以免睹物思人,拿起以前那厚厚一沓信,三下两下就撕得粉碎,又找到最后收到的那封,有些不舍地一页一页慢慢撕,最后两页才撕成几大块时吴月进来拿东西看见了,一把抓过去骂道:“你疯了?你以为撕掉它们就真能把他忘掉吗?幸好明信片、照片还在,否则你会后悔死的!”
“你知道什么?”
“我当然知道,这些照片上的人是史平,这些信是他写给你的情书,对不对?”
“难道你偷看我的信?”我倒也没有责备她的意思,只是觉得奇怪,虽然我俩同事两年,白天夜里形影不离,有人用“你俩好得像穿一条裤子”来形容咱俩的关系,我们无话不谈,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海阔天空,漫无边际,浪费了多少口舌,多少唾沫,可关于我和史平的恋情从未在她面前提过只言片语。
“偷看?我有那么卑鄙吗?天地良心,也就这封,为了帮你,因为心病还须心药治,所以才说服自己未经你允许先看了,这不,就等你醒来坦白的。其实仅这封信也了解不了多少,主要是你高烧昏迷时泄的密,你一遍又一遍提到他的名字,N次喊你妈来看他,求她老人家接纳他,成全你们,总之泄露了许多关于你和他的秘密,有时模模糊糊听不清,有时清清楚楚传入我的耳朵,想不知道都难。不过,大可放心,没有第三者听到!”
“你有没有笑话我?”
“说什么呢?我怎么会笑话你?我们是好朋友好姐妹,我很想为你分担些痛苦,你知道吗?能告诉我,究竟为什么要这样伤害自己?我多少明白一点,但不是很清楚。说出来吧!你不是也说过:把快乐告诉诉别人,你将得到两份快乐;把痛苦告诉别人,你的痛苦将减轻一半吗?为什么不让它减半呢?”
也许说出来真的能让我好受点,于是我让她仔细看了她抢下来的半封信,让她分析,这信是否出于真心?
她看完之后毫不犹豫地说:“用脚趾头想这信也是出于真心的,他有必要说假话吗?你完全没必要怀疑,他是绝对爱你的;不用说,你更爱他,失去他你会痛不欲生。听我的,现在离他结婚还有28天,一切都来得及,赶紧上他家去,亲口告诉他:你爱他!哪怕我陪你去,帮你壮胆好不好?”
“不好!万一他爱的是王玲而不是我,这个人我可丢不起!打死我也不去!”我有一点点心动,其实我还发现史平的信上有两处我没掉眼泪之前都是字迹不清晰的地方,但我不能确定,他也会落泪吗?
“你呀你,真是死脑筋,多少女人在别人早已经结婚了还和人家老婆抢男人啦?你这算什么?原本你们就是相爱的一对,只不过因为一场误会而分手,你去的话,最坏是结果也莫过于他选择王玲对你说抱歉而已。‘讨不着米有口袋在’,你还是你,又不会少你一块指甲掉你一根头发!你怕什么?我告诉你,王玲我认识,我外婆家附近的人,小时候我们一起玩过,这几年,由于外婆死了我们才极少见面,小时候她还有狐臭,不知长大治好没有?你放心,她也只不过是普普通通一个女孩子,长相也普普通通,顶破天也就初中毕业,我认为她没有什么优势同你比。真的,去啊!放自信点!你想想,他为什么直到现在才结婚?我虽然不认识他,但从照片看,是个挺帅气挺阳光的人。我不相信他这么好的人几年都找不到女朋友,一定是在等你,可你太没出息,明明爱得死去活来,却又不让别人知道。放在谁,也会以为没戏唱,只有死心的份。我相信你这一去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你不去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而且后悔一辈子。你信不信?”
我有点蠢蠢欲动,答应她考虑一个晚上,她走后,我静下来想了许久,越想越没有勇气。我自己整天忙天教学,没有时间好好照顾他,而王玲可以做全职家庭主妇,完全可以全心全意把精力放在他身上,他不是更幸福吗?还有,万一她很爱他,夺人所爱的事我也干不来。我拿起照片久久凝视,瞧,照片上的史平正冲我笑呢!真要感谢吴月早来一步救下了照片,我忍不住轻轻吻了一下照片中的那张笑脸,没料他却从照片中出来,紧紧拥抱住我,他的脸紧贴着我的脸,轻轻地轻轻地来回摩挲,我不敢动,生怕一动他就不见了,我就静静地依偎在他怀里,尽情地享受着那种被爱被呵护令人心醉的幸福时刻,许久许久他才猛地捧起我的泪脸,吻干我脸上幸福的泪花,安抚我受伤的心扉。他在我耳边喃喃地说:“亲爱的,我爱你,我真的好爱好爱你,你是我的全部,我不能没有你。失去你,我的生命没有任何意义。真的,嫁给我,春,我们结婚吧!我会好好爱你一辈子!谁也无法拆散我们!”
“真的吗?史平,是真的吗?”我喜泣而泪。
“是真的,当然是真的!你怎么又哭了?你不相信我吗?我从没骗过你呀!不哭,宝贝!你哭,我心里更难受!”他更用力地搂紧我,好像要把我溶入他生命里一样,紧得我几近窒息,但我喜欢这种感觉,不想让他放松一点点。他轻轻地在我耳边细语:“我说过今生非夏春不娶,我要给你全部的爱,让你永远逃不开我的思念,我们今生今世、来生来世、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永远不分离,我不在乎面对多少考验,谁也无法拆散我们!”他再次坚定地说了这句话。
“对!谁也无法拆散我们!”我终于破涕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