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天,这天儿还是一时晴一时雨,没有凉快下来。
太后娘娘因嫌宫里制的胭脂太腻,吩咐宜兰雪给她另制一款。宜兰雪提炼精油确实有一手,可是胭脂却从来没有做过,好在道理相通,又看了看书,虽然讲的不太详细,仔细琢磨,想来是不会太难的。
这天去内务府领些料子,正好遇见一位小公公,十四五岁的样子,瘦小身材,团圆脸儿,见人就笑,一双眼睛眯缝得像画上去一般,见到宜兰雪过来,忙上前打个千儿,笑道:姑姑好,姑姑今儿怎么得闲儿亲自上这里来啦?
宜兰雪见他与自己差不多年纪,却一口一个姑姑,便有些不自在,笑道:公公可别把我叫老了,姐姐都没有当上几天,怎么就叫上姑姑了?
那小公公忙躬身道:姑姑现在是五品尊等,我们见了叫姑姑,才是正理,小顺子虽然不知事礼,这点上算还是有的。
宜兰雪道:若你明白事理,就该知道姐姐也好姑姑也罢,不过是个称呼而已,以后就叫我姑娘好了。
又道:上回喜公公因指甲老断,用了我这里的精油,不知道好些没有?
小顺子眉开眼笑,道:可不是好多了,小的们以前总不敢伺候公公洗手,怕把他老人家的指甲弄断了,惹他生气,现在好了,没有断过一次!
宜兰雪道:那敢情好!
又道:听说顺公公的母亲,是住在荷花铺猫眼子胡同,可有这回事?
那公公听了,抬起笑眯眯的眼睛看她,只见她恬淡妆容,微微笑脸,一时却不知何意,便忙着只点头。
宜兰雪笑道:那可是巧了,我回家去,每回都要从猫眼子胡同路过!
那顺子公公听了,忙四顾回头,见无人路过,口里姑姑姐姐叫个不停。
原来这太监按理是不能回家的,除非是死了,或者是年事已高,又功德圆满,主子开恩赏赐回家乡养老。
这小顺子七岁就卖身于皇家,如今已七八年,母亲兄弟虽说就住在平洲城,于皇宫只一墙之隔,却不能回家一睹亲颜,连给母亲几两银子,都要左右想办法。
今天见宜兰雪说到这里,自然惊喜异常,忙忙的合十作揖,央求她下次回家,帮忙带些吃食补品给她母亲。
宜兰雪道:顺公公不必客气,你我都是苦命之人,何况都是家有老母幼弟,能帮到公公进一进孝道,是我们这些做儿女该做的。
那小顺子听了,忘记去笑,只把袖子抻着做拭泪状。
宜兰雪却笑了,道:别装了,公公还是笑起来好看些!
又问他们这会子在忙些什么,小顺子答,因筹备冬装,采办了些布匹缎面,正在忙着验货储备。
闲话了几句,宜兰雪便拿了些霄粉玉磨等物事,回孝慈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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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娘娘正在午睡,便往后院走去,看见舒云殿的夏荷姑娘也在,宜兰雪有些奇怪:这夏荷是每每跟在丽妃身边的人,今天早上请安才来过了,怎么这时候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便前去打个招呼,那夏荷见了她,也笑着问个好,道:紫玉忙忙的把我叫过来,还以为做些什么,害得我谁都没有知会一声,就跑过来了,原来是烙这炊饼!
宜兰雪更加奇怪,问紫玉道:这大热天儿的,烙炊饼干什么?
紫玉一边忙活一边道:有人吃什么都没有胃口,偏偏想一口炊饼吃,我又做不好,就叫夏荷姐姐过来帮忙瞧着些。
宜兰雪看夏荷道:原来姐姐还有这个本事,任谁瞧的出来?
夏荷笑道:什么本事?不过是我们吉安人都会做的,小时候常吃,现在也忘记的差不离了!
宜兰雪笑道: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我今天有口福,可得尝尝你们的手艺。
白糖陷的芝麻烧饼,也没有什么奇特的,可是------有个人爱吃!
宜兰雪见她们有事,便回自己的屋子了。
过了会子再出来,果然,紫玉和夏荷都不见了,正在打主意,看见宋嬷嬷捂着腮帮子过来,口里叫着:哎呦,疼死我了。
宜兰雪忙扶她坐了,道:宋嬷嬷牙齿又痛起来了,这可怎么好?我那止痛精油,放在柚木立柜里,管钥匙的人都没在,可怎么好?
宋嬷嬷问傍边的人,是谁管的立柜钥匙,一个宫女回答是紫玉姑娘。
那宋嬷嬷痛的眼冒金星,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吩咐一人:快快去给我把紫玉叫过来,慢一刻,到院子里跪着去!
那小丫头子一溜烟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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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浣衣局方向,两个姑娘正边走边闲话。
紫玉道:真不知道太后怎么了,把星儿姐姐遣到那个地方,就为了那个人会讨好,任谁也不服气的!
夏荷道:太后不过是一时恼了,过不了几天,就会传了星儿回去,再说她现在不是还好吗,浣衣局的人知道她是太后身边的,也不是没有把她怎么着。
紫玉道:说的也是!
正走着,一个丫头跑来,气喘吁吁道:紫玉姐姐,宋嬷嬷传你话呢,快走!
紫玉也不知道为的什么,便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了夏荷,道:你先在这里等等,我回去看看。
那夏荷便提了食盒,立在树荫下等着。
一分钟两分钟,左也不见人右也不见人,那夏荷急了:虽然丽妃娘娘在午睡,可是也不能老在这里干等啊,谁知道是什么事情拖住了。与其这么等着,还不如先给星儿提过去,反正回舒云殿也正好从浣衣局路过。
打定主意,便不等紫玉,先给跑一趟腿,往浣衣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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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嫔娘娘寝宫。
一个丫头提一盏小灯笼,躬身到了前院儿,翠灵早等在那里,两人低声嘀咕几句,来的那个小丫头原路返回了,翠灵穿过院子,过了厅堂,来到景嫔住的东厢房,景嫔正跪坐在绣踏旁边,做着针线活,见她进来了,忙压低声音问:打听到什么没有?
翠灵道:果然如娘娘想到的一样!那个人在浣衣局还不安生,挑三拣四还懒怠做活,孝慈殿有两个人去看过她。
景嫔把手往东边一指:那边的人有没有去过?
翠灵上前一步,小声道:可不是去了,还是那个夏荷!
景嫔道:果不出我所料!那个夏荷是那人的小哈巴,惯会使些幺蛾子,我说怎么常常跑去孝慈殿,原来是被她们耗上了!
又问:可知道说什么没有?
翠灵道:道没有什么,只给她一盒炊饼,客客气气闲话几句,就走了。
景嫔冷笑道:谁不知道她们是同乡,既然巴巴的去送炊饼,交情肯定不一般,还装什么客气做什么?
翠了道:难不成知道那里有我们的人?
景嫔道:那道不会,若知道,就不会派人过去了。
翠灵道:莫非、、、、、、
景嫔略一踌躇,吩咐翠灵:再去打听,若她不吃那炊饼,就放了她一马!
翠灵眨巴眼睛一下:若她吃了呢?
景嫔冷冷笑了两下,道:若她吃了,此事便坐实了,本宫要让她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