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太后按照惯例,要到离城五十里的普照寺上香,玲珑月因来了月事,怕冲撞了菩萨,便留在宫里。待一行人等皆离开了,玲珑月无所事事,刺绣书画皆懒怠动。宜兰雪见了,在她耳边不知嘀咕些什么,只见那玲珑月,两眼放光,点头称是不迭。
西华门。
两个小太监垂首回城门守卫的话:小的们是孝慈殿的,太后到普照寺上香,因把这清凉丸落下了,这本是太后天天要用的,所以小的给太后送过去!还请您快快放行,耽误了太后怕就不好了!
那军士见两人理直气壮,且带有出行腰牌,也不多问,放行了事。
出了宫门,那两个太监摘下帽儿,不是别人,正是宜兰雪、玲珑月。
玲珑月道:你胆子可真够大的!人家问你,你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我可是大气不敢出一口!
宜兰雪道:这比的就是气劲--------这比我老爸的测谎能力可差远了!
又问道:快想想,到哪儿溜达去?
玲珑月道:我可怎么晓得?要不去逛逛集市吧!
两人钻进一家鞋帽店,淘换来两套男子衣衫,换下宫里公公服装。这下连玲珑月也把心放进肚子里,大摇大摆在街上晃荡开来。
这集市虽繁华,可宜兰雪不知逛过多少回了,不过是些卖山货的,卖手艺的,卖吃食琐物的,见玲珑月看得高兴,便陪她逛了一逛。
过了半日,见她还兴味盎然,终于忍不住说:要不,我们去个什么人都想不到的地方?
玲珑月道:什么地方?快快说出来!
宜兰雪道:说出来就没有意思了,反正是个不去不知道后悔,去了更不会后悔的地方!
玲珑月那里等得,忙忙催她前行。
醉春楼。
玲珑月仰头看了,道:这是个什么地方?有什么好的看头?
宜兰雪:我也不清楚,去了不就知道了!
一进门,两个着清纱的小丫头子曲膝行了个礼:爷门好!
两个人忙挺胸抬头,做出爷的派头。
原来这丫头们的问好之声,且是个暗号,那老鸨听了,忙迎了过来,一张帕子在二人身上忽悠几下:哎呦,那里掉下这么清俊的二位爷!不知爷两个要那位姑娘作陪?
又打量一番,道:没有熟人也不要紧的,爷年少有金,不管看上哪个姑娘,都是她们的造化!
一声招呼,哗啦啦过来一排花姑娘,皆莺声燕语,嬉笑不止。
宜兰雪见了,道:若有雅座,就劳烦妈妈带路!至于姑娘,要一个斟酒的,一个会唱小曲儿的!
又掏出一锭金子,把与她,那婆子喜笑颜开,忙活去了。
这醉春楼的二层,不比一层开阔宽敞,皆是小巧的隔间,一张偌大席子,放了一张几案,旁边桌儿上两盆兰花,墙壁上挂了几幅山水,一扇纸糊格子门供来人进出。
宜兰雪见了,不免有些诧异,这场所还布置的如此淡雅别致,便问道:这里没有卧室吗?
那老鸨听了,以为遇到一解火的雏儿,笑道:这晌午时分,那里有卧宿之人,到了晚上,要留宿,也是在各姑娘房里不是?
宜兰雪才知道,有些事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在这时代,即使在这妓院里,白昼宣淫也是异事。
待酒菜齐备,进来两个妓子,一个着红,一个着绿,那着绿的低眉顺目,跪坐在一边斟酒,那着红的,怀里揣了把琵琶,抿嘴笑道:公子要听曲儿,不知爱那文的还是武的?
宜兰雪对玲珑月道:今天你做东请我,爱听个什么,还不快自己点!
玲珑月笑道:那就捡个文雅些的一试!
那着红的妓子听了,便拨弦调音,宜兰雪竖起耳朵细听。
一声嘈曹大弦过后,一阵切切如私语的弦声响起,那女子一改嬉笑之色,拿哀怨之声唱道:
惺惺似懵懵,落伊套中,
无言暗把泪珠涌。
口中谁想不相同也,一片真心,将我厮调弄。
得便宜也是空,失便宜也是空,
都做了阳台梦!
反复唱了两遍,宜兰雪终于听明白了,就一句话:我一片真心,你丫挺的还是把我给涮了!
宜兰雪便道:本公子不爱扭扭捏捏装腔作势的,还是把那民间朴素的唱上两个!
那的妓子笑道:原来这位公子不爱文的武的,就爱那野的!
便又唱一个:
艳阳天,鹧鸪叫,
哥哥快来瞧一瞧,
一只上,一只下,
忽扇忽扇要下掉,
哥哥你看,如何是好?
那女子一边唱,一边心不在焉的拿眼瞧这两个人。
玲珑月见了,只把头低下,喝手中酒儿。
宜兰雪见她唱的粗俗不堪,忙给了小费,打发二人出去了。
宜兰雪道:男人花大价钱在这里消磨,为的就这些个?我看除了这桂花酒以外,哪有什么好的?
玲珑月嘻嘻笑道:我看这里确是好的,这女子唱的也好!
宜兰雪拿眼看她,虽没有吃几杯,脸上已飞一团红晕,便劝她少吃些。
这玲珑月才从笼子放出来,哪里会这么听话?无人来劝还好,见有人来劝,左一杯右一杯畅饮开来!
宜兰雪见劝不过,心中叫苦,这喝的醉熏熏的,落日之前还要回去的,可怎么办?
正在着急,听见身后扑通一声,玲珑月倒在席子上,睡着了。
宜兰雪心想这样也好,待一觉醒来,酒亦会醒。见这初夏天气,睡这席子尚可,要一盖被才好。便出门寻人找被子。
那里想到,出门就遇到一个熟人!
猜猜是谁?
--------锦都第一头牌金翘楚!
这金翘楚见了她,上下打量一回,浅笑道:这位公子,真真像我一位朋友!
宜兰雪笑道:莫非姐姐平日里,就是这么和陌生人搭讪的吗?
一边说话,一边除了帽儿。
金翘楚见了,直扑上来:小妖精,我说怎么这么像的,原来是你在这里装鬼!
又细细问她来龙去脉。
正在说笑,那老鸨子跑了过来:翘楚!我的儿,那洪爷又来了!
金翘楚道:来了就来了,慌慌张张做些什么?
那婆子道:洪爷包了一整个梨花厅,单单这一项就要百十两金子,我儿还不忙些去,莫要洪爷等急了!
金翘楚道:妈妈可比不得那些个没见过市面的小蹄子,这红的绿的还不都是个臭男人,他不等我,倒要我等他不成?
又坐下细细梳头打扮,整理佩环。
宜兰雪见了,悄悄退了出来。
走过一个雅间,听见那里有饮酒喧哗之声,恍惚听有一个熟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