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兰雪一阵寒噤,想找一温暖去处。出门来时,见朱若鱼正背着手站在门外--不知何时来的。宜兰雪也不跟他寒暄,便道:七殿下,这附近可有晒得到太阳的去处?
姑娘请随我来。这仪亲王前面带路,宜兰雪在后面紧追上去。
原来瑶台离此不远,有一条小路可穿行过去,湖面上波光粼粼,又有微风拂面,正是舒坦心情的好地方。
宜兰雪道:殿下前来探望,也是对嫊妃娘娘放心不下吗?
若她真是心死,放心不下亦无可奈何
我总觉得事情没有我们想得那么糟糕--总会有个解决的办法。唉,我们要怎么帮她才好呢?
两人一边行路,一面交谈。可巧路边一棵矮松,一只蝉儿也趴在树干上晒太阳,宜兰雪见了,叹道:哇,我还没有看见过正真的蝉呢!---只听见它们叫。
宜兰雪用手指摸了一摸,一动不动:它可是死了吗?
那里,是这蝉儿到了蜕皮的时令,--切莫动它,一会儿它就要开始行动了。
是吗?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可要好好看看!宜兰雪饶有兴致。
那蝉儿像听了吩咐,一会儿功夫背上裂开一处缝隙,它慢慢挣扎,探出头来,又用尽力气,爬出半个身子,待晒了一会儿太阳,好像续足了能量,一登一弹,终于丢掉了旧衣裳。
“快来看”,宜兰雪低头看了一盏茶功夫,一点不累,高兴叫道:”这小东西太伟大了!”
朱若愚探过去看,那蝉儿怡然自得,在那里晾晒翅膀。
宜兰雪大声道:我有办法了,我一定能做到!
边说边跑开了。
只留下七王爷在那里发愣。
嫊妃娘娘寝宫。
宜兰雪道:娘娘,民女小的时候曾听过一个故事,讲一个人很倒霉,一天提着网去打渔,半道下起了雨,那人很不高兴,把网朝河里一扔,转身回家,不想又摔了一跤,那人见自己一身泥巴,非常生气,往河里一跳,结果给水淹死了。
见娘娘无语,她接着说:小时候,我总以为,哪儿有这么白痴的人?可现在,我也成了这样的人,--有很多这样的人.。
娘娘,这下雨可以不打鱼,摔跤可以爬起来。您千金贵体,享万人之福,要保重身体,再图大计啊!
你说的固然有道理,可是我该怎么办呢?
娘娘不必忧心,连小小的虫儿就知道挣扎求生存,何况人呢?只要不放弃,一定会有转机的!
我每日烧香拜佛,可命怎么这么不济!
娘娘,所谓“求人不如求己”!此时只有娘娘打起精神,方可救得了自己。
你莫不是有什么办法?快快说与我听听!
娘娘,我虽没有十全把握,可娘娘不妨试试!
在宜兰雪的指挥下,嫊妃娘娘的寝宫大变样:大开窗门,撤了墨绿点子的帘子,换上夕霞色的幔纱,生起炉火,点上几个精油灯儿,放些让人轻松愉快的橙花玫瑰等油,又采来一把野生的百合花,满满当当插了一瓶,环顾四周,还觉得差点什么,问道:娘娘,若要养个活物,您选个什么?
那嫊妃娘娘想了半日,命人买来一对相思鸟,挂在廊上养着。
宜兰雪说,要想皇上爱来这个屋子,就要看他喜欢什么颜色,什么物件儿,只要用心,他自然会感受到的。
因嫊妃娘娘体质偏寒,便用那些阳性精油帮她调试,不几日,气色大好了。
话说醉春楼头牌金翘楚因有事,给宜兰雪府上捎了个信,宜兰雪知道了,便向丽妃娘娘告个假,回家去看看。
过了水榭,远远看见七王爷往这边来,宜兰雪道:七殿下,您这几天去看过嫊妃娘娘没有?--她可是大好了!
真的吗?
您只要一瞧见就知道了--气色红润,精神也好!
不会是有你逗她开心,回光返照,昙花一现吧?
怎么说话?一点不了解我的苦心--说些丧气话!
你一片好心,不知道会不会带来祸害啊?你一点不担心吗?
我担心什么,我让一个频临死亡的女子,燃起生的希望,有什么错吗?
是吗?
当然了,我要这样做,必须这样做!
即如此,我没什么要说。
我做的对吧?
```````
不知不觉,行了好一段路程。
宜兰雪道:咦,您怎么也出了武门,可是有事?
七王爷道:若说借办事为由,陪姑娘走一程可好?
宜兰雪笑道:甚好!
话说淳于达听说宜兰雪要回家一趟,便早早在她家门前等着。
不曾想到,她身边多出个男人来了。两人一边行路,一边说些什么。一个英武伟岸,一个清丽娇俏。--活脱脱一对璧人!
淳于达见了此画,心中如吃了四月间未熟的梅杏。
便迎了上去,抱拳道:不知七王爷来此,有失远迎。
不必多礼,我本是宫中都尉,保护姑娘安全,也是职责所在。
王爷身居要职,还事必躬亲,可敬,可敬!
那里,既然姑娘已经到家,我就告辞了。
还请王爷留步,--这拐角处有一酒肆,虽不甚气派,却藏有上等的女儿红,不知王爷可有雅兴,共饮一杯如何?
又道:王爷既得闲送我们雪儿回家,想来并无什么大事在身,还请赏脸才是!
见推辞不过,七王爷点头答应。
三人捡个靠窗的位子坐了。
淳于达借感谢之名,劝着朱若鱼一杯又一杯。
这七王爷本想问,他送人回家,为何要他来谢?
看到宜兰雪在一边坐着,也不好开这个口。便一杯一杯干了。
苦了宜兰雪,不知淳于达为何今天像变了一个人,拿眼看他,浑然不觉。
劝得了这个,劝不了那个。不知不觉一坛子酒见底了。
朱若愚本是个嗜酒之人,却不知今天碰上了对头--这淳于达有一奇处,口中喝的酒,化作水从脚板心走了。
酒仙碰上了酒怪!
这可如何了得!
宜兰雪见谁也拦不住,急得团团转。
不知几个时辰过去,朱若鱼趴在桌上。
淳于达手握一杯残酒,道:服了吧!
一翻眼睛,也倒在桌上。
宜兰雪无法,思虑一番,叫酒保喊个车儿,把淳于达扶了上去。因没有几步路程,自己跳上车,把他送回府门口,见小厮扶着他进门,便转身回来。
只见桌上五六个盏盘,三两个杯儿,--哪里还见人影?
原来,这朱若鱼清醒过来,见旁边无人,想那两人已经先行一步,不由得苦笑一回,骂自己两声笨蛋,站起来回去了。
嫊妃娘娘被宜兰雪里外调理一番,照了镜子,自己看着也甚喜。又用蜜蜡包裹全身,取她自己的体香,配置出一瓶独一无二的香水,准备妥当,便想着怎么去见皇上。
娘娘,您还是捎一个信儿,叫皇上来您这里一趟。
不行啊,他不会来的。
那您自己上宣武殿找他去!
不行,那还不让宫里的人笑死了!
您死都不怕,还怕人家笑话?
不行,比死还让人闹心。
您是太看中他了,您就把他想成一个物件儿,比如--刷子,您洗澡,要用刷子,叫一声,它就来了,就这么个心劲儿,这事情就成了。
商量半天,宜兰雪大叫一声:娘娘,您还不拿主意,这日子就过了,就白费了!
嫊妃娘娘最后决定,写一封信,交给皇上。
宜兰雪先接过来看看,只见写的是:
美人卷珠帘,
深坐蹙娥眉。
但见泪痕湿,
不知心恨谁。
宜兰雪见了,心想,这抒情倒是挺到位的,只是不知道皇上看了这自称的“美人”“恨”这些字眼作何感想。摇头道:还是再写一个吧。
嫊妃娘娘一筹莫展,要她帮忙。宜兰雪笑道:万一不行,看看这一首可好?
绿蚁新醅酒,
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雨,
能饮一杯无?
嫊妃娘娘道:此诗甚好!
便拿一个紫色暗花的签子写了,撒了几点刚刚制好的勾魂香水。命一个丫头送到玄武殿。
嫊妃娘娘道:这个真的会管用吗?
管不管用,今天晚上就知道了,娘娘,还是快准备米酒小菜才好!
宜兰雪的自信不是没有理由的。
这香水是她用最完美的技艺制成的,前味是橙花柠檬草,中味是依兰玫瑰,后味是乳香冰片,最为难得的是把嫊妃娘娘自身的体香汇在里面,使她焕发出不一样的魔力,--让人浮想联翩,其中滋味只怕只有皇上自己知道。
果不其然,晚上,皇帝的御撵到了嫊妃娘娘那里。
宜兰雪见了,出了一口长气。
不曾想,身后还站了一个人,吓了一跳,--原来是七王爷。
<ahref=http://www.*****.co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