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祁弦涨得满脸通红,看样子气得不轻。
我缩在李渫怀中冲他坏坏的笑,瞧见天裕朝堂堂医正大人满是鞋印子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十分的精彩,忍不住为自己这手绝技骄傲不已。
这可是我在秦征那小子身上练习过无数次的独门技法,想来我那孪生弟弟在跆拳道协会中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他都躲不过,你一个日日与草药为伍的郎中便能躲过我这绣鞋的袭击去?
祁弦在我张狂的笑容下彻底燃烧了小宇宙,也不在乎自己会不会暴露了目标,捂着脑袋冲着月亮萧索颤道,“狼狈为奸,狼狈为奸啊!我真后悔那天为什么不给你这女人吃点毒药,直接毒死你算了,好过现在被你拿个臭鞋羞辱!”
我天真的抬头看看皎洁如玉的月亮,再看看让我联想到某种在玄幻小说中才能出现的物种的男人,口中念念有词,“变啊……变啊……怎么……还不变狼人?”
身后背景转变成大群乌鸦飞过的憧憧鸟影,祁弦忽然眸光一顿,怔愣盯向墙壁上蓦然出现的黑影,而后,缓缓的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满口白牙在我惊悚的目光中慢慢向外呲着……妈呀!真的变狼人了?!!
“啊……”我的尖叫如魔音穿脑,飞快的向李渫怀抱深处瑟缩而去,首当其害的自然是将我紧紧护在怀中的李渫,我还不忘招呼他,“快走啊快走!那家伙变身了!”
“闭嘴!”一声冷喝吓得我当即捂住了嘴巴,猫儿眼仍然怯懦的不敢张开,直到一双大手蓦然将我扯到身后。
我颤颤微微的让眼睛睁开一条缝,缝隙中有个黑色的东西突然自上空一闪而过——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我张大眼睛看着面前并没变身的祁弦,还有那个抱着臂膀拽拽而立的男人。
“无拘,你来啦,快点帮我教训这对心狠手辣的夫妻,你看看我都被打成什么样子了!”祁弦满眼委屈,愤愤告状,却引来身侧男子一记白眼。
我趴在李渫背上,透过他的肩膀打量这个连番两次都没见过真人,却只拿声音吓唬我的家伙。
战无拘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将他此行的目的大方展现,不同于那个依然一身白衣的祁弦白痴,大晚上的穿身白衣服,明目张胆的招摇着翻墙进来偷吃,生怕别人逮不到他似的……扯远了扯远了,我收起对祁白痴的腹诽,将目光专注于对面男子平凡至极的长相上,嗯……还是没我家渫子长的帅嘛~
若论起相貌,战无拘整张脸并无出彩之处,但是那样平凡的五官凑在一起,乍一看,可视为掉入人堆里找不出来的那类,若耐着性子细细品味,又能看出不一样的味道来,该怎么形容呢……这个男人给人的感觉很简单很简单,简单到似乎一眼就能看穿他的内心,可除了这简单之外,那抹不时上挑的丹凤眼又可令人觉察到他凭空而生的拽脾气。
总之,他很简单,却很拽!
“不错不错……很是耐看呢。”我咂咂嘴,低声评价,托了我全部重心的玄色身影却以雷电之姿忽然怒火翻腾的转过身来。
我冷不防差点被甩了出去,却见李渫眼底燃烧的两簇小火苗腾腾的见风起势,瞬间蔓延成燎原之火,“你说什么!”他切齿,一字一顿道,“你居然当着我的面偷看别的男人!”
糟糕,后院起火了!
我缩了缩脖子,讨好的凑到他冷如寒霜的脸旁,安抚的笑着说,“我不是偷看,我是觉得他怎么看都比不上你好看。”
这话说得颇有些绕口令的味道,却成功的纾解李渫眉间隆起的沟沟壑壑。
解决完内忧,现在该来考虑外患了。
战无拘耐着性子等我俩争执完毕,这才轻蔑的戳了戳旁边摆出一副等着他帮忙报仇样子的祁弦,似乎在他看来,祁白痴和街边流落的小猫小狗无甚区别,“你打了他?”
他的丹凤眼盯在我脸上,大概有些意外,以我娇弱的身姿居然将祁弦这大男人打的狼狈不堪——何况凶器还是只华丽丽的软底缎鞋。
“是。”明人不做暗事,我大方承认,末了加了一句,“你认为他不该打?”
祁白痴一蹦老高,捋了袖子作势要来报复,却被战无拘一把拉住,另一手搓搓下巴,定定向我点头应和,“说起来……的确该打,该打!”
我出乎意料的瞄瞄他,愣愣的抽了嘴角,心想,这未央宫的人,还真是“团结友爱”的过分哦。
“不过……”战无拘话尾一拐,眼中渐渐凝聚起乌浓浓的黑气,“就算该打,也是我未央宫动手,用不着你沐风王府插手吧。”
原来他还有下半句在这等着。我翻了个白眼,搞不明白看起来那么简单的人,说话怎么还一波三折呢?
以前秦征说过,我就是个炮仗,一点即炸,我还不信,现在我信了。
酷酷的从李渫身后走出,我尽量只拿白眼珠子觑他,大大方方的伸出葱白如玉的手指,轻轻一挥,继而插进……宽大的袖筒中,(呵呵,本想学学刘天王帅气的将手插进牛仔裤的裤兜中,无奈这天裕朝的衣服并没口袋,只得另做打算)学了李渫轻慢的语调,挑衅道,“我现在,就是‘插手’了,你待如何?”
战无拘被我荒诞的举动加言语一噎,满是诧异过后旋即明白过来,一张黝黑的脸孔像被打翻的染缸,数种颜色轮番上阵,比之戏台子上的花脸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一旁的祁弦早已气到崩溃,无力反驳,只重重叹了口气,幽幽道,“现在你该明白我的感受了吧。”
四道烈焰般的目光灼灼射在我高高仰起的脸上,无声的嘶吼着:“剁了她,剁了她吧……”
我反观李渫神色淡定,面色倨傲,显然没将这两只蝼蚁放在眼内,不由挺了挺胸,以圆规之姿站定,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来。
一直安静看我胡作非为的李渫终于忍不住了,满脸啼笑皆非的把我拽回身后,转而正色向战无拘道,“南骁将军深夜造访居慈斋,不知可否得了凰月公主的许可?”
明知故问嘛,如果得了许可还要劳动小战同志费心打扮一番吗?……什么?这个一脸平常的战无拘居然是天裕“南骁北翼”中的南骁将军,真真是人不可貌相也……
果然,战无拘被他的话噎了噎,挠挠头思索一下,方才戳戳祁白痴,语带无奈道,“事发突然,这家伙一转眼不见了,守夜的小兵说他近几日一直念叨嘴里淡出了鸟味,我猜他一定是溜进来偷吃……嘿嘿……还真让我猜对了。”
李渫眯起眸子淡淡打量他俩,似在咀嚼小战话里的真实性。祁弦正在气头上,被他眼刀一扫,不由悻悻摸了摸鼻子,背过脸去,躲开扎在脸上生痛的目光。
“现在人也找到了,将军是否该回去了?”李渫漠然下了逐客令,生疏的语气加上不善的面色,颇有些压迫力。
“谁说我就要回去了,我还没找着那厨子呢!”祁白痴首先不同意了,扯了战无拘的手摇啊摇啊,像只跟主人讨骨头吃的小狗,“无拘,陪我去找吃的嘛,我好饿……”
在场的其余三人面上均齐刷刷的挂了黑线……
战无拘羞愧万分,红着脸甩了他的手,塌下肩膀无力的呻吟着,“颜面啊,今日都被你这饿鬼缠身的家伙丢尽了……”
祁弦委屈的扁扁嘴,一双清澈的眸子瞬间蒸腾出几分水汽,好不无辜。
我们这厢入戏正酣,一阵清脆的银铃声却如同天籁之音,自墨黑的夜色中徐徐传出,当下挥散了院中的嘈杂,顷刻间,天地复于一片静谧之中。
莲足轻踏,裙裾飞扬,凰月施然而来,素白的面上度了一层柔和的月光,眉眼间便生出令人不忍亵渎的圣洁来。
人未到,语已至。
凰月空灵冷清的嗓音夹杂在清凌凌的夜色里,徒然多了几分寒意,只听她慢慢说道,“我尚不知,我这居慈斋倒成了外人想来即来之处……无拘将军,近来可好?”
眼波流转间,出口的字句却是如芒在背,刺的战无拘立时正身而立,端正躬身行了个礼,神色间满是恭敬,“无拘唐突,深夜扰了公主的清修,但凭公主责罚。”
话已至此,凰月稍稍敛起眉间寒霜,这回却是对着瑟缩在侧的祁弦说话,“医正大人腹中馋虫还是克制些好,我这里比不得其他地方,深山野地,总是要设些陷阱之类防着猛虫野兽……若大人一个不小心,倒是我的罪过了。”
几句话言简意赅,威胁之意却不容置疑。祁弦闷闷垂了头,哼哼着应声,再不见方才的义愤填膺。
我眨眨眼,看着眼前二人被凰月几句话压制下来,心中不由佩服不已。凰月对上我晶亮的眼睛,微微弯了弯,露出个稍纵即逝的笑容,“天气虽热,山中终是风大,若无其他要事,都回去歇息吧。只请众位牢记自个的住处,莫再发生闯错院门的事来。”
言语间似是不打算追究战无拘等人夜闯居慈斋的罪行,却也明晃晃的示出逐客之意。
战无拘二人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来,立刻抱拳躬身,肃然说了句,“谢公主不责,我等立刻退去。”
只是,黑色的身影刚刚转身,漆黑的夜空中蓦然传来一声尖利的呼啸,旋即,一抹绚烂的烟火便在西北一角轰然闪现,映得半壁夜色光亮如昼。
我低低雀跃一声,“呀,好漂亮的烟花。”回头却见院中数人各自露出不同的神色。
身侧的李渫忽而伸手扯住我,面色笼上一层肃杀之气,冷凝了语气缓缓迸出几个凝重不已的字句,“他来了……”
我一怔,接着醒悟过来——藏阙!藏阙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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