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无事的在谷中待了三日,我每日除了准备三餐外,就会到桃林深处坐一坐。五月的天气,谷外早已遍布暑气。可这小谷周围树木葱茏,花木繁多,加上地处深山,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温暖气候,人在其中真是惬意无比。
一早起来,李渫照例跑的不见踪影。我猜他定是又去他娘亲的坟冢旁静坐,索性不去找他,反正这家伙到了饭点一定会准时出现。
经过两三天的相处,即使他还是没给祈司什么好脸色,甚至连吃饭还只是要我端到林子中给他吃。但是祈司好像不以为意,脸上还因为他这次的造访时常挂着满足的笑容。
哎,到底是父子,就算往日结下的是死结,毕竟割不开血缘的牵绊,随着时光的流逝,终归是会解开的吧。
找了片平整的草地,我倚靠在一棵桃树粗壮的树干上,脑中天马行空的一时乱想,一时又忍不住回忆起现世的生活情景。拈起手边祈司新腌渍的梅子,我还没放进嘴里,已经觉得牙酸——秦征……畜生啊!
愤愤地咬咬牙,我忍不住又在心底把那个一起在娘胎里待过十个月的弟弟骂了一遍。
没想到,我居然就这么轻易的被那小子扔到几千年前来了……
我一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小白领,却莫名其妙的成了自家小弟实验室里的小白鼠。
回想起那天穿越前,我还一脸鄙视的看着他兴冲冲地摆弄着手边那台奇形怪状的机器,“这回能穿了?”我伸出脚踢踢那个东西,轻声嗤笑:“不会又是你拿来诈骗那帮老头子血汗钱的吧!”
“别动!”秦征放下手中的扳手,连忙过来拉我,“我可是下了血本研究出来的,这回肯定成!”
说完,又蹲下身去摆弄起来。
怪胎!
我翻了个白眼,转身走向自己房间。趁着上楼的空隙又忍不住怀疑一下他的身世——这小子整个一机械狂人,怎么看也不像我那对老实本分的父母有本事生出来的孩子,说不定真的是在医院抱错的?
秦征大概被我研究蚂蚁似的眼神瞪得脊背发凉,忽而抬起头冲我露出一口白牙,“阿落,就冲咱俩这张一模一样的脸,你就别纠结在那些不切实际的问题上了吧。”
又被他猜中心事了。
我冷哼一声,扭过脸转进房间去,半个小时后却被他硬从电脑旁拖下楼。
“放手,我的文件还没保存!”我气得抬脚踹他,却被他一脸狂喜的打横抱起来。
“阿落,我成功了!”一阵头晕眼花地被他火车头似的抱着冲下楼,我无力地任他五花大绑地塞进他口中的“时光机器”里。
“五千!”我回过神来,遵循以往的惯例向他开价,伸出的五根手指明晃晃地竖在他眼前,一字一顿道:“先给钱,然后我再帮你试机器!”
秦征顿了顿手中的动作,思索一阵。
“怎么样?不给钱就免提。”我故作轻松的开始解除安全带,果然见他立刻急匆匆地转回房间里去。
“给你,五千!”大概以往失败的经历太过沉痛,他给我钱时面上抽搐一团,“我好不容易申请的研究经费……要不……三千?”
我一言不发地准备站起身来。
“好好!五千!”他咬牙切齿的甩过一叠粉红票票,“都给你!”
暗自奸笑一声,我细心地将那些钞票收起来放进外套口袋中,呵呵,上个月看中的包包有着落咯~
“准备好了吗?”秦征一脸严肃的看着我,细心的把一块椭圆形的罗盘似的东西放在我手中,“拿好这个接收器,万一这次真的成功了,你到了那边一定要待在原地别动,我会在最快的时间内把你接回来。”
我敷衍地哼哼两声,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无聊地翻个白眼,白痴!
“你快点吧,我等着保存我的文件呢!”
就这么个破机器能穿越时空的隔绝,把我送到几千年外去?谁信!
现在,我信了……
可是,自从到了这个地方,那个被我奉为救命稻草的接收器就再也没亮过……
从腰间的荷包内掏出那个罗盘似地东西,我站起来将它对准太阳,闭起眼睛,嘴里默默念经一样祈祷着:亮吧,亮吧,亮……亮了!
无奈睁开眼,那块黑黑的东西依然如死去一般没有半点动静。
“唉……”颓然叹了口气,我耷拉着肩膀一屁股坐回草地去。
“那是什么?”说着,一条手臂蓦然自头顶上方探过来,一把将接收器抢了过去。
碍眼的家伙又出现了!
“还给我!”我翻了个白眼转身跟他抢夺,李渫只一挥手就拍掉我的手臂,“我看看。”
“小心点,别弄坏了!”不然我可就真得一辈子待在这里做古人了。
“这么宝贝?”他将接收器放在手中随意掂弄两下,唇角斜斜吊起,露出个痞痞的笑容,“定情信物?”
切!我轻嗤,“你管我那么多!拿来!”便伸手又去抢。
冷不防地,李渫蓦地长臂一伸,只一只手就把我乱挥的双手紧紧握在掌中,眸中渐渐升起的危险信号骇得我当下不敢再动弹。
“你背着我去找野男人了?”他高扬的尾音微微显出怒意,“所以你才不肯嫁我!”
“神经啊你!我哪有功夫去找什么野男人!”我一阵好笑,自从穿越到这里我就被当做年家小姐乖乖呆在绣房,找野男人?难道找家丁啊……等等,这家伙一副捉奸似的表情,莫非是在吃醋?
脑中叮当一阵,我脸上蓦然涌上几分潮红,连带着平日顺畅的语气也结巴起来,“你……你先放手……”
他这才满意的送开我,哼哼两声道:“作本王的王妃就得守妇道,别人送的东西以后不许带在身上,至于这个东西就暂且放在我这里保管好了。”我还没来得及制止,他已经把接收器收进贴身的内袋中。
“你……”我一时气结无语,“谁要作你的王妃,你这人怎么这么霸道啊!”没了接收器,我要怎么回去啊!“还给我!”
“不给!休想拿回去!”他别过脸去。
“你给不给!”我火大的眯起猫儿眼,奶奶地,这几天好吃好喝的伺候你,真让你以为姑娘我没脾气?
“……你要干嘛?”他诧异的看着我渐渐变黑的脸色,晶亮的眸中蓦然闪出一抹水色,结结巴巴故作忸怩道:“你……你可别用强啊……”
我倒!
一股深沉的无力感瞬间将我击倒,感觉好像每次和他争辩都如一拳打在棉花上,结局自然是我败。
我尚未从失败的颓唐中走出,身后忽而遥遥传来祈司略显焦急的声音,“快些随我来,谷外忽然多了一路人马,大概是冲着你们来的。”
什么?追兵到了?
我一骨碌从地上站起,慌张的去看身侧的李渫,“怎么办?他们追上来了。”
“他们还在谷外吗?”李渫淡然开口,虽说是询问却并不看祈司的眼睛。
“已经在谷口了,你们快点躲一躲。”看得出祈司有些着急了。
可是该躲哪呢?我身上的千里追魂香还有一个时辰才能解除,只要他们手中握有追魂蜂,我们等于坐以待毙。
“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出谷?”李渫脸色终于显出几分凝重。
祈司闻声垂目思索一阵,犹疑道:“还有一条密道……不过,这条密道不是出谷,而是上山。”
“上山?”我惊叫,“那不等于自找死路啊,就是我们跑到山头上坐着,他们还不一样可以把我们抓下来。”
“好,那就上山!”李渫不理会我的抗议,径直拉了我的手往前走去,“你带路。”
祈司默然应允,脚下微动,立刻闪出好远。
上山的密道隐藏在桃林边缘的山腰处,祈司送到外面便不再前行,回过身定定看着我俩,语带不舍的嘱咐道,“你们小心,山上的居慈斋并非一般人可以进得去……”
“怪不得你急着赶来送信。”回头张望的李渫忽而冷笑着打断他的殷殷嘱托,眉梢眼角如芒刺般扎在祈司略显尴尬的脸上,“原来追来的是他,你可真是煞费苦心。”
我的狐疑在看清入谷的那抹白色身影时,顿时有了解答——追来的正是祈弦和战无拘的那班人马。
其实追兵是谁不难猜到,这么隐秘的峡谷,除了李渫和祈弦,大概不会有人知道自己老爹的隐居地点吧。我心下一阵不忍,看着自己的一个儿子四处追堵另外一个儿子,祈司这个做爹的也真是为难啊!
“我们走,告诉你那乖儿子,不用白费心机了,我进得去的地方,他未必敢进去,而我拿走了的东西,他也未必有能耐拿回去!”李渫半嘲半讽的语气听得我云里雾里,只能抓紧时间向祈司道了谢,“先生近日的照顾夏儿此生不敢忘,待事情完结,我一定再来拜会。”
祈司欣慰看我一眼,微笑回道:“若是有机会回去,见了你爹问声故人安好吧。”
“走了。”眼见追兵已经赶到茅屋附近,李渫看也没看祈司一眼,拉着我迅速闪进密道之中。
漆黑一片的山洞立刻唤醒我内心的不安,我只得牢牢牵着李渫的手,看他拿出火折子燃出一点光亮用以照明。这条密道因为修在山上,脚下的地面有些湿漉,我们只能一步步的小心摸索前进。
“好黑啊,要走多久?”我努力掩饰着声音中的颤抖,却察觉被他紧握的劲道又紧了几分。
“你怕?”李渫痞痞回头扫我一眼,“成亲当天逃婚的勇气哪里去了?”
“我那是迫不得已,谁愿意与一个见都没见过的人相守一辈子。”我条件反射性的反驳,况且对方还是个几千年前的古代人。
他忽然停下脚步,任由粹不及防的我撞进他宽阔的胸膛中,低声轻轻说了句什么。我揉揉撞得生疼的鼻尖,娘的,鼻梁骨本来就低,不晓得有没有撞断……“你说什么啊?”我没听清楚他的话,又问一遍。他却突然转过脸,继续拉着我往前走去。
“喂,你说什么啊?”
“没什么。”
“说嘛,再说一遍又不会少块肉。”
“……”
“说嘛。”
“我说你是只猪!”他抵不过我在他背上揉捏掐打,终于气不过吼了句。
“……”我满脸黑线条,想撞墙的心都有了,真是嘴***嘛追着问他啊!
密道中蓦然静寂下来,不知为什么我却没了方才的惧怕,只感觉到两双交握的手中滑腻腻的。虽然一片漆黑,我却仿佛看到我俩带着温度的细密汗水自各自掌中滑落,最终纠结着汇在一处,在手心中粘腻着辗转,浇灌了心底某处的稚嫩萌芽。
如果能这样一直走下去,也不错吧。
我被脑中忽然闪出的念头吓了一跳,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李渫却停了下来,更增加了我的紧张,“你……干嘛停下来?”
他松开我的手,无言向身后一指。
我刻意忽略心口一丝失落,探头看去,终于在密道的尽头看到一丝光亮。
出口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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