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的南昌炎热又潮湿,贴在衣服上的汗水和火辣辣的太阳总是让人很难受。可是在这万寿大酒楼前后左右上上下下只要能看到酒楼前面空场的位置,却全都沾满了人。
只见空场之上站着三波人马,站在北面的是一些穿着破烂衣服,手中拿着木棍的叫花子;南面一方是一些穿着断筋打扮手里提着刀、杈的粗人;酒楼门口则站着一群穿各种衣着的人。
叫花子这边有一个花白胡子老者吐血倒地,正被人抬到一边顺气。一名壮年汉子蹲下看了看老者的伤势,见并无大碍,便也放下心来,走到场中一抱拳,冲着对面道:“宋总舵主,这局面现在是一比一,看来也只好咱俩做过一场了。”
对面走出人群中走出一人,身材不高,面色微黑,微微还有些肚腩,一身枣红纱袍。那人走到场中,对着这人一拱手道:“乔帮主,我本不愿因为这件事情伤了你我两家的和气,可是如今真相不明,事情难以说清,我是百口莫辩。本来若是按照我的意思,直接赔些银两也便罢了,可是一来众位兄弟得财不易,我不能因为一己私心随意支配这些钱财,二是若不做过一场,恐伤了兄弟们的心,三是也得给叫花帮一个交代。所以我不得已,才只好接下这次比试,咱们君子之交点到为止,莫要伤了性命丢了两家的和气。”
乔度人道:“宋总舵主说的是,咱们君子之交点到即止,我这便要出招了,宋总舵主小心。”
说罢乔度人抽出腰间插着的玉树翡翠青牙杖,将棍子往地上反复击打,发出“乓、乓、乓、乓”的声音,嘴中不停唱着:“苦瓜生来的命苦啊,从小死了爹娘啊。低三下四人眼下,我现在变成了要饭花。要饭棍来光又滑,出门我就跟那狗儿打架。整天每日戳狗牙,上身穿了一个破烂卦。我戴个帽子乐开了花。穿双破鞋没有底,没有底子还没有袜。身上穿的像炮炸,脊梁骨痒痒向上拉。要渴了去要饭,要饭也能弄口茶。要饭人到哪里,到哪里都是家。头戴帽子不像样,身穿个破烂卦,冬天暖来夏天凉。手拿着要饭棍,我给它改名开山杖。有一个要饭碗,要饭碗拿手上。进了庄儿高声唱,那个花子嗓子比我亮?不用慌不用忙,村民拿馍又端汤。到门口我高声喊,不是喊叔喊大娘,我能要馍能要汤。又能充饥能挡荒,到东庄要罢了饭。到此东庄到西庄,这个南庄要罢北庄上。要热了到此树下去乘凉,要冷了到外面冬天晒太阳。谁家要是办喜事,我在外边鞭炮放。能吃肉能喝汤,还能跟着吃喜糖。这辈子发财没指望,自在逍遥倒也乐得慌。”
只见乔度人声音由低到高,竟是越来越兴奋,自顾自的唱了起来,手中青牙杖也是越戳越快。宋七心知他一出手必然便是石破天惊的招式,丝毫不敢大意,从袖子中取出一面三角小旗,小旗随风舞动,那宋七竟也开始像扭秧歌一样扭动起来。
像张翰这种年轻弟子看着一脸懵逼,悄声问身前的师父王震,王震面容严肃,眼睛看着场中局势,嘴上小声答道:“叫花帮的戳地棍法与平日所见棍法大为不同,一般棍法虽为棍以抡、劈、戳、撩为主,这个戳却是指由后手前进为戳,而戳地棍法以下戳和前手戳尽为主,却是另有一番奥妙。再看着宋七,将步法走的如此怪异,却是让人无法确定他下一步踩在哪里,便也让乔度人的第一戳无从下手,而江湖中人从未见过有人用如此小旗,想必又是一门奇门武功,必有不同凡响之处。两人都已是江湖一流好手,你可要看仔细,日后必有好处。”
乔度人大喊一声:“那个花子嗓子比我亮。”话音未落,身后丐帮弟子齐声喊了个:“嘿!”声音刚出,乔度人便已是棍随身走,直射宋七面门而来。宋七小旗迎风一展,竟是扩展了三倍大,宋七手腕一抖,那旗面便挡在了乔度人面前,遮住了乔度人的视线。
乔度人一舞棍花,想震开那旗面,却感觉身旁呼啸之声急至,却是宋七的小旗之内还有一根细棍,与小旗分离开来,被宋七拿在手中,向乔度人打去。乔度人知道厉害,不敢硬接,只得舍了进攻的招式,转为防守,挡住之后却是直接跪下,身子伏地。道了句:“谢大爷赏。”便等腿进身,贴着地皮绕过了三角旗,棍子横扫朝旗子后面的宋七而来。
宋七见乔度人来了,也是不惧,大旗一抖插在地上,身子一窜便窜到大旗上,那乔度人的棍子扫了个空。宋七却是从上而下,一脚直踹乔度人腰眼。乔度人见一招不中也知道对手厉害,就地一滚便是让到一旁。宋七踹到地上,便也借势收式,一拽大旗便将旗杆攥入手中。大笑一声:“乔帮主身手了得。”却不等乔度人回话,便又攻上。大旗上下翻飞,好似云龙惊现,又若丛林藏莽危机四伏。
乔度人大喊一声:“狗儿夺食扣门牙。”
但见得乔度人往地上一戳青牙杖,杖头没入石板三寸有余,然后用力一挑,将石板崩碎成无数小块,往那宋七所布的大旗内砸去。小石块进了宋七旗阵之中被宋七尽数拦下,又弹了回来,乔度人却是趁此机会辨别清楚了宋七旗杆之所在,一杖击出正打在宋七旗杆七节之处,宋七便觉大力传来势不可挡,只得“腾、腾、腾”倒退了三大步,方才止住此力道。
宋七大笑一声道:“乔帮主好大力气,再看我的手段。”说完闪身再上,大旗却又缩小,改走轻灵路线。一个晃身,又与乔度人噼里啪啦的战在一处。
宋七的步法叫周天八星转,乃是一门奇功,是他行走江湖时奇遇所得。这小旗配合此步法才是宋七真正的实力。但见宋七脚步越来越快,连连换位竟是多了无数身影直奔乔度人而去。乔度人不敢大意,手中青牙杖狂点,使得乃是一招捅蛇窝。
王震悄声对张翰解释道:“所谓一寸短一寸险,这宋七其实刚才用的是枪法,用这旗子遮掩枪的走势被乔度人用天女散花的暗器手法所破,如今又改用剑法,那面小旗大概起到的是干扰对方兵器的作用,你看那旗杆坚硬如钢,小旗飘动为柔,如此刚柔并济也是别出心裁。再配合这诡异的步法却是让人应接不暇。”
两人以快打快,转眼已经战了一两百招,招招都是全力以赴后手无穷,打到后来张翰发现宋飞的招数他已经大概能看到轨迹了。
王震突然出声道:“宋飞要败了,乔度人那青牙杖能给人提供无限活力,号称同阶无敌,若不能快速拿下乔度人,便会被他用青牙杖活活拖累死。现在两人每次硬碰都是全力以赴,而且击实之前又要留有诸多变手,这对于一个人的精神是极大的考验,宋飞现在虽然靠着步法还能支撑,却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正在张翰听王震讲解之时,突听得乔度人大喊一声:“得罪了!”
却是宋飞变招慢了半分,被乔度人抓住时机,青牙杖直入宋飞腋下,然后一扭身便是一个过肩摔,竟将宋飞直接甩到了叫花帮那边。宋飞是大头向下,两腿朝上,后背着地,“啪”的一声便摔倒了地上。
刚才打斗之时,场上鸦雀无声,如今却如热油里倒凉水一般,哗啦啦的炸锅了。王震小声对张翰道:“乔度人将人打败有个毛病,便是总喜欢用过肩摔将人背过去,如过桥一般。这也是他的外号石桥度万人的由来。”
宋飞被摔出去以后并未昏厥,只觉脸上滚烫如炭火烤了一般,黑脸更是又黑了三分。一挺腰一蹁腿却是又站了起来。那边的叫花帮帮众见自家帮主赢了,便是大声叫嚷起来。
“黑矮子你服不服!”
“帮主又度了个黑矮子。”
“聚义堂的土匪赶紧交钱啵。”
“小黑胖子,以为我们叫花帮好欺负哪,滚回家吃奶去吧。”
一群粗人却是骂骂咧咧,怎么难听怎么说,便是乔度人也听得有些过意不去,脸色一正忙喝止自己手下。
那边聚义堂的人见自己总舵主吃了亏,又听得对面一群叫花子闹的凶,顿感颜面大失,有气性大的已经将刀抽了出来,好在也有知道轻重的将他们拦住,但是大部分人面色都不好。
宋七站定身子,吐出一口淤血,先冲聚义堂的众人挥了下手然后对乔度人一拱手,道:“乔帮主功夫了得,我输了。十万两白银我会如数送到章府,二十年内只要我聚义堂还有一个人在,便不会让章家的人受到一点伤害,若章家人行商,我聚义堂势力范围内绝不侵犯。事情解决了,诸位同道,诸位父老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向四周围抱拳鞠躬,便要带着众多手下走。却在这时,传来远远一声:“宋舵主请慢走,老朽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