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这种东西,要在别人的眼中才能得到印证,并掂量出它的沉重,它可以压弯很多人的脊梁。
仅仅凭借着左手无名指的名份,我没有体会出“廖家当家主母”的分量来。
廖羽牵着我的手,从庭院走回前厅,才知道廖羽的父母和很多来宾正在安静地等着我们。
在我跟着廖羽身后踏入前厅的瞬间,所有人齐齐单膝跪下,“恭喜少爷,恭喜少奶奶。”
突然看见好多的脊背,我手足无措,小女子一生平淡,从未有人给我下跪过,更别提是这么大庭广众下,这么多人一起下跪的架势,我的心像受了惊的兔子,在胸口乱蹦。
幸好我有个懂我的男人,他礼貌地快速将我带离那个场合,在他父亲的微笑注视下,和他母亲的欲言又止中。
“哇,你们家的礼节也太夸张了吧!”坐到他车上我还是惊魂未定。
“等你当了廖夫人,你去废除,好不好?”廖羽笑嘻嘻地回答我,转头看看我,又伸出手来扣住我的后脑勺将我带向他,我连忙捂住嘴,含糊着嚷嚷,“不要啊,这里是外面了。”
“对啊,要注意场合,”阴沉沉的声音在车子后排座位响起。
廖羽的脸色马上就变了,扣住我后脑勺的手一翻拍在座椅背上,松开了我,自己面对前方不看后座,“老东西,你知道自己出现的时机很不对吗?”
“嗯~知道~”老阎王的语气听起来就是一副“你奈我何”的无赖口吻。
我也转过头去看自己这边的车窗外,腹中却忍不住偷笑。
我跟廖羽都没有看后座,老阎王在后面就呆不住了,“喂,喂,你们两个小家伙,就是这么对待送礼的人吗?”
“不稀罕!”廖羽气冲冲的,完全就是恼羞成怒了,阎王也不恼,笑嘻嘻地,“你越不稀罕,我越要硬塞。”
随着他的话音,坐不住的人是我,因为我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些变化,我的肩,我的背,我的腹部,我的腿,所有那些手术刀疤处,酥酥痒痒的,然后有种被抽丝的感觉。
我一惊,伸手去摸最容易摸到的肩膀,哪里还摸得到刀疤的痕迹,皮肤光光滑滑,触手处也没有了以前那种与正常皮肤异样的感觉。
“这……”我张口结舌地转过身,看着廖羽。
廖羽听得我说话,也转头看我,见我手伸在领口内一脸惊讶,他马上握住我的手,“怎么了?”
“我的疤,好像没了,”我轻轻地说。
我不知道他是否理解,这对我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事情,每次洗澡的时候,摸到自己身上这些高低凹凸的疤痕,总是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被缝补过的破烂娃娃,总是会连自己也嫌弃自己的模样,那一次几乎要让廖羽冲破了我的防备,却因为想起身上的伤疤而退缩了,一个完整光洁的身体,对刚把自己的一生托付给廖羽的我来说,是多么重要多么美好的事情。
我会成为他美丽的新娘吗?我又忍不住想哭鼻子了。
老天爷多么仁慈,一下子给了我这么多美好的事物,这样我怎么承受得起,我小小的心脏会不会因为太快乐而停止跳动?
当廖羽露出比我更欣喜的神情的时候,我心里在轻轻叹息,他理解的,他真的,懂我。
老阎王哼哼哈哈地笑着消失了,廖羽没有吻我,只是将我的头按在他的胸口,听他的心跳,听他喜悦的心跳。
“我不行了,”我抽着鼻子,好多眼泪都跑进了鼻子。
“嗯?”他松开我,捧着我的脸,“怎么不行了。”
“我觉得我快变成一个关不住的水龙头了,天天就是滴答滴答的掉眼泪。”
他笑着抽了张纸巾给我擦眼泪,“掉眼泪没关系,不许吹鼻涕泡!”他说。
“喂,你很讨厌啊!”我立马翻脸,那些丢人事情他干嘛记得那么牢啊,随即我自己却笑开了,“好恶心。”我用力擦掉自己的眼泪,我要笑,我要开心的笑,廖羽为我开启了一个全新的人生,一切都那么美好,我以后,要用力的笑,我是快乐的宁沧海。
“娘子,我们去警局领谢礼,好不好?”他突然骨碌转了下眼珠子,来了句文艺腔的称呼。
“但凭相公做主,”我嬉笑着应答,胸口好多幸福的感觉快要把我撑到爆炸了。
可是,我绝对想不到,警局的谢礼,会让我差点惊到下巴掉地上。
因为没有带身份证,于是为了核实我的身份,还调户籍档案核查我的资料,折腾了一番。
然后,一张记名储蓄卡被放在我面前。
五万元……
五万元!人民币五万元!
“这是真的吗?”我终于又有机会展示傻瓜惊呆三式,我完全想不到是这么丰厚的奖励,只是觉得那半头鬼的脑袋太恶心,一心想着打发掉他,才答应了帮他上山找死因,结果什么都没做,就拿了这么丰厚的奖赏,实在觉得受之有愧。
“走啦,傻瓜,”廖羽牵着我的手将已经被惊呆了的我拉出了警局,推上了他的车。
“这个,太夸张!”我连拍胸口,以安抚自己被这高额的悬赏惊到乱跳的小心肝,“我还以为是锦旗一面或者几百块钱象征性的奖励,我可以拿吗?”
“为什么不拿呀?”他笑着摇头,“还有人被钱吓到吗?”
“可我什么都没干啊?”将手中的储蓄卡翻来翻去看来看去,我不确定这张卡会不会烫手,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突然获得这么一大笔奖金,这笔钱都够我把我那小咖啡馆翻新一遍了。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很多事情就是讲一个机缘巧合,而你,就是这个巧合中的一个关键环节,安心拿着好了,就当作是财神到,该你发笔横财。”
廖羽说着侧头想了下,“说起来帮你弄了那个新业务计划,其实我们都还没有收过账啊,这个算是我们的第一笔收入,还不错。”
被他一提醒,我也想起来,他给我做的那个新业务计划,眼珠子一转。
“我还可以继续吗?”
“继续什么?”
“那个新业务,”我扬了扬自己的手腕,那个翠玉镯子晃来晃去,提醒他我也有自己的护身龙神了。
“这个么,我会不放心你,”他说,“本来也要跟你说,我很快就要尝试接手部分家族的事务了,我会很忙,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守着你。”
“那刚好啊,我要继续经营我的咖啡馆啊,以前是没有生意所以我很闲,但现在又不愁生意了,不管能收多少钱,总是每天我有事情做,你总不希望我每天无所事事吧,你知道吗?因为可以做这些有意义的事,我觉得自己的人生也是很有意义的,我很喜欢这样的感觉。”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有些小小的激动。
廖羽看着我,又是宠爱的笑,“好,好,答应你,你开心就好,那我们现在回店里看看好不好?看看修葺进度怎样了,老板娘要营业了。”
我用力的点头,为什么人生会这么美好呢?
美好到一切都是那么顺利。
顺利到台风肆虐过的灾区只用一天的时间就已经修复完善了。
不光我的咖啡馆修复了,我的咖啡馆还是小事,毕竟就是清理一下、换些器具装下镜子,有钱就分分钟搞定的事。
就连高柔的花店都已经初现雏形,花架已经都搭好了,墙壁被刷成了粉红色,走进去就知道都是用的很专业的材料,一点异味都没有。
花店老板娘已经没有再穿白色的,换成了小碎花的低胸装和大红的短裙,一下子变成一个很春天的辣妹,笑得很妩媚,“咦,好事近了,恭喜~”
“以后做邻居,还要劳烦你多多照看内子,”廖羽文绉绉地,他那“内子”二字让我好不自在。
“嘻嘻,这么快就跟我这个曾经的未婚妻见外了吗?”高柔抱着胸,斜斜地瞥了廖羽一眼。
我却被她说得呆了一呆,曾经的未婚妻?高柔在念心堂见到我的时候,说我欠她,指的就是这个吗?那些日子里我总是觉得他们两个很登对,我的感觉并没有错,是这样吗?
廖羽又似乎知道我在胡思乱想了,将我拉近他身边,对高柔瞪了一眼,“我好不容易搞定她,你打算拆台吗?”
高柔却看着我吃吃地笑,“都已经是你内子了,还要来吃我的干醋不成?”
“对不起……”我下意识地说了句,廖羽却在耳边轻喝,“笨蛋,说什么对不起。”
高柔听到我那句,也收起了笑容,“什么对不起呀,要是我真的履行了婚约嫁给了廖羽,那才是对不起呢,是我对不起自己!”
“啊?”我又傻眼。
“我也不喜欢被强迫去履行一桩义务式的婚姻,”突然她的神情娇艳如绽放光芒一般,“终于我也可以追求自己的生活了!”
廖羽像是在炫耀幸福一样将我一把拥进怀里,对着高柔微笑,“赶紧找个爱你的好男人,你出嫁的时候,我送你一份大礼。”
“哎哟,先谢过少爷了,”两人相视而笑,即便是没有恋人的情分,他们两个默契合作了那么多年的伙伴情分,是真实而纯洁的。
“她以后会怎样?”回到自己的店里,果然被修复得跟以前差不多,我心里却放不下高柔,还是忍不住向廖羽询问。
“看她自己愿意,她可以回廖家继续任职,家族事务方面有很多她可以做的,但她也可以选择从此脱离廖家,反正她嫁给外姓人以后,她的后代就不再需要履行守灵家族的义务了。”
我轻轻地点头,心里升起了个念头,我要为她做红娘,我要还她一段好姻缘。
“老板娘,你有客人了,”廖羽打断了我的神游,向店外看去,一位老太太,远远地看着我们。
与廖羽相视一笑,彼岸咖啡馆又要做生意了!
【据说爱情只有十八个月的保鲜期,之后维系两个人能继续相依相伴的,是亲情和对彼此的习惯性需要,这个故事献给宁沧海和廖羽,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愿天下有情人不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