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不要在饥寒交迫的时候多管闲事,结果自己会沦落为被人管的“事”。
比如像我这种,在一天没吃没喝、仅有的一瓶矿泉水还被人抢走的情况下,帮一个女鬼报案,然后不得不跟着去做各种笔录,最后饿慌了累趴了直接眼一黑脚一软向后准确地倒入某一个怀里。
醒来的时候,在廖羽车里,车停在咖啡馆门口。
坐起身来,开车门,他一把拉住我,一个圆盅送到我面前,好香的鸡汤。
我的肚子马上积极响应,“咕噜噜”地叫个不停。
千万不要跟我说什么江姐刘胡兰,请庆幸我出生在和平安定的社会主义新中国,不然我这种为果腹而放弃骄傲的人,一定是鞭子一响就倒戈的王八蛋。
好吧,我承认,其实是我失去了人生的方向,我不知道经历了这么一场阎王和守灵家族之间的闹剧之后,自己到底算什么,所以,我没有再去思考所谓的道德,所谓的原则,没有该不该,只有要不要。
比如,帮那个女鬼,比如,吃完面前这盅鸡汤,又比如,不理廖羽。
吃完鸡汤,廖羽递来了我的钥匙,闷不作声拿了过来,下车,开门,亮灯,一片狼藉,无处下脚。
突然想到,何东杰呢?走了吗?转身看看,确定何东杰没在,只有廖羽,依然坐在车里,没跟我下来,车,停在咖啡馆门口。
好吧,除了廖羽,貌似还有些鬼鬼祟祟的家伙,站在远处探头探脑却不敢过来,只是这大半夜的,除了他们家管着的那些东西,还有谁这么好兴致不睡觉跑来围观一个破碎不堪的咖啡馆呢?显然又是见这位廖家少爷在这里,显然这位廖家少爷又干了什么,所以这些东西不敢走太近。
我轻轻地踩着满屋子“地雷”趟过重灾区,不幸中的大幸,客房里看来还是安然无恙,天无绝人之路不是?
我关上店门,关掉灯,钻进客房,钻进被窝,这一天太累了,门口那车?门口那人?我不熟。
当我闭上眼睛,世界就全睡着了。
可是,“如愿”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的事情!
就算我只是想闭上眼睛假装看不见我身边发生的所有我无法接受的事情而已,这点小小努力也是枉费。
“砰!砰!砰!”躺下去没多久,就有人用力敲卷帘门。
我慢悠悠地披衣起来,管他敲得多急,我肯起来开门就不错了,外面那个人是猪吗?任由人敲我的门敲那么吵,不知道我要睡觉吗?不能先把这打扰我的人弄走吗?
“哗啦~”我拉开一截卷帘门,歪着头看出去,黑乎乎的就大致看清是个警察,穿着制服呢。
“宁沧海吗?”他问。
我用力将门抬上去,心里开始后悔自己多管闲事,用脚趾想都知道是那个什么叫朱怡的女鬼的事了。
“我是,”我将门拉高放他进来,哦,是放他们,这个警察身后,还跟着另外三个。
“你,这里……”店堂里的惨状让他们吃了不小的一惊。
揉揉鼻子,“哦,下午这里,有台风,”我说着连自己都无法相信的解释,可这是事实,我也无可奈何啊。
在对我惨遭不幸表示深切的精神上的慰问以后,他们说明了来意,因为案件需要我得协助提供更多信息,比如朱怡在我这里跟谁接触过,有没有跟我谈及过什么私人恩怨。
我靠,感情在我晕倒那阵子里,廖羽这个猪头是什么都没跟人备案还是怎样,这些问题不是应该在现场做笔录时候就做好的吗?怎么还要追杀到我店里来?还有,为什么要说咖啡馆熟客啊?那个女人活着的时候我压根就不认识!
我望向那部豪车,车在,人不见了,没办法了,自力更生。
“没有跟谁接触啊,本来是约好来看我们操作的,但你们看我这店,下午已经这样了,所以才改成去她家,然后没人开门我们才报案的。”
我圆得面不改色。
大概是我店里的惨状让辛苦奔波的警察同志们大为同情,在小心踩着废墟站着询问记录了一些关于我咖啡馆营业时间来往客人有否异常以后,安慰了我几句,就集体走出了店门。
我站在门口送他们出去,走在最后那个突然转身,低低地说了句,“廖夫人明天一早会安排人来帮你重新装修。”
好不容易堆起的礼貌的微笑瞬时僵住,就连这个上门来做笔录,也跟守灵家族脱不了干系吗?
我走出店门,靠在廖羽车身上,这豪车竟然不报警,有钱人真大方,停车不开报警器的。
看着我的店,半个多月前,我在这里像被城市遗忘一般安静地生活,而这半个月里,天翻地覆,目不暇接,平凡的我还跟各种大人物大神物扯上了一堆干系,我该雀跃还是该抱头痛哭?
“谢谢你,”女人的声音。
我猛地转头看,朱怡,那个女鬼。
再看看周围,那些探头探脑的家伙还在啊,怎么他们走不过来,这个朱怡就走过来了呢?
“哦,不用谢,”纳闷归纳闷,客气话还是要说的。
那女鬼朱怡,慢慢走到我身边,也靠在廖羽的车身上,不过好像被烫到了一样弹开了去,再慢慢走过来,搓着自己的背,站到我身边,却不敢再碰到廖羽的车。
发现我已经处变不惊了,任她一惊一乍,我都可以视若无睹了。
“谁杀了你,”既然不睡觉,有个不让我太生气的聊天对象,好像也不错。
“我不知道,”这朱怡感情也是个迷糊蛋,先前不知道怎么死的,一晚上了还不知道自己被谁杀的。
不过,鬼应该知道自己是被谁杀的吗?好像我也不懂哦。
“真可怜,”我淡淡地说,心里一点都没有同情或者怜悯的意思。
“这店,这副模样……”朱怡也跟着我看着我的店,然后发出惊叹。
“嗯,很壮观吧,”我仍然是淡淡地说,我的世界已经全部被摧毁了,财产的损失根本已经不痛不痒了。
以为朱怡还要说些什么,等了会儿发现她没动静,转头看去。
这女鬼呆呆地看着我的店,在发抖,她在发抖?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我都不心疼,她干嘛激动?
“我知道是谁杀了我……”她突然转头看着我,表情已经不呆了,清醒的,冷漠的,还有些,愤怒的?
她突然轻轻笑了起来,笑得很凄凉,“呵呵,他杀了我,他杀了我……”
“谁?谁杀了你?”她的笑让我发冷。
“他杀了我,他杀了我,”朱怡念叨着,“他杀了我……”
“喂!”我看她的表情,突然觉得跟娜娜死后来找我时候的情景很像,迷茫,然后开始愤怒。
仔细看她的样子,果然,头上隐隐开始有红光。
我靠,这老天爷是存心想玩死我啊!
还好这朱怡并没有要对我怎样,相反她转身开始离开,只是嘴里念念有词,“我要你偿命,偿命……”
她走得好快,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走出去五六米远。
“喂!那个,朱怡!”我站在原地急促而小声地叫她,她却丝毫不理会。
我靠,要不要追上去啊,凶魂啊,她瞬间变成了凶魂啊,她头上有红光啊。
但这半夜三更的,我都不敢叫太大声,就算这是商业街店铺都打烊了了,我这么大呼小叫,那些在店里值班守夜的人要是听见了,大概也要当我是疯子了。
昨天下午那一幕,我在这街上已经够引人注目了。
头皮一紧,这女鬼嘴里念念说要谁偿命,那不是又要多条人命,罢了,追去劝劝看。
我赶上去,可之前是在被窝里爬起来的,只穿了睡衣披了睡袍拖了拖鞋,现在追着空气自言自语,这样子要是被人看见,估计是要当我梦游了。
“那个,朱怡,你先冷静点,”我追着她后面轻声叫,谢天谢地她停了下来,她要是“嗖”一下不见了,那我也只能跺跺脚随她去了。
“你冷静一点,有话好好说,”好吧,其实我心里还是有点怕她的,声音有些飘。
“你想阻止我吗?”这个跑来谢谢我的鬼,变了一张脸。
她猛地转过来看着我,那脸阴冷得了让我心脏猛地一下收缩,原本与常人无异的脸色变成了青灰色,她的眼中有种怒气,好像随时会一拳打在我鼻子上,或者抄起一把刀来将我剁了。
“我不是要阻止你,只是想说,冷静点再想想看,也许,是你记错了。”我连忙说。
“你的意思是我连杀我的人都会记错吗?”她的眼神更为凌厉了,说话的声音也抬高了,我能明显感到她的怒气。
“不是,不是,其实,如果你记得是谁杀你,你可以告诉我,我帮你报案啊,不是有警察可以抓他吗?”
天哪,我一定是疯了,我在跟一只鬼讲道理,我在告诉一直想报仇的鬼应该将歹徒交给警察去查办……我疯了。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那女鬼开始冷笑然后凄厉地狂笑,“再拦我,你也死!”
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