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不顾后果的行为,都会在最后承担不可估计的沉重后果。
事态的发展很快就超出了我能顾及能观察的速度。
掉落下来的云层里搏斗的黑衣人越来越多,原本满地打坐的人们,变成了满地打滚的人,只是大家都死咬着牙关不吭声,黄衣道士状的那几个也似是坐不稳开始摇晃。
卷裹着廖羽和高柔的黑云层,在我头顶依然厚重并且越压越低,几乎要触及我的头顶,我慢慢看清楚,那些根本不是什么雾气水滴凝结的云层。
那是一张张脸,一张张扭曲的狞笑着的半透明模糊的人脸……
那些人脸拖着长长的幻化的模糊身形开始伸出触角,不,是手臂,他们开始拉拽我,我忍不住开始跳脚,几乎又要尖叫了。
廖羽和高柔已经穿过厚厚云层飞临在我头上,我只看到他们在不停地斩断伸向我的手臂,那些被斩断的手臂也化成黑色碎片往地上掉落,然后碎裂,消失。
廖羽妈妈抱着一个奇怪的手印闭着双目,邢院长已经蹲在身子去查看那些掉落的黑衣人,不停地给那些黑衣人的头上插入一根金针,而那个白褂男人,他什么也没做,他已经抱着头蹲了下去。
“龙神听令!”
随着廖羽妈妈的一声怒喝,廖羽、高柔、邢院长,还有那几位黄色道衣人全部闪现在我身边,笔直地站立,右手二指竖起在胸前,自每个人的指尖冲出一缕白光,飞上了天,几下翻滚,迅速膨胀成很多条巨大的白龙!
单独有一道白光自手术室屋顶窜出,也是几下翻滚,膨胀成形,那是廖羽的龙神!他将护身龙神嵌入了我的镯子,而那镯子被邢院长塞在了手术台我的肩膀下面的地方。
我抬头看着满天的巨龙怒吼着甩动尾巴拍向厚厚的云层,眼睛余光却看见廖羽妈妈怒瞪了廖羽一眼,而廖羽面不改色像是没有看见,再定睛看廖羽,他的脖子都是湿湿的,在旁边敛房黯淡的灯光下反射出点点晶莹,他的脸看起来好疲倦。
头上的云层很快就被那些巨龙拍稀拍薄,远处那些本来看起来没边的云层向远处退去,慢慢透出云层后的夜空,原来这一战,已入夜。
在我还张大嘴巴呆呆地仰望时,却听得有人在鼓掌,那掌声在满天的龙吼和龙尾的拍击声中依然清晰,像是就在耳边。
“收!”廖羽妈妈的一声命令,所有的巨龙瞬间幻变成白光“嗖”一下收回到每个人的指尖,除了廖羽那条,又回到了手术室里。
“剩下的你们两个去封掉,”廖羽妈妈话音一落,廖羽和高柔又飞上了天去,这次他们像是在驱赶一样,将那些已经稀薄了的云层聚拢到一起,他们两人手中的黑白剑不知何时变成了两根黑白绳子,两人交错飞来飞去,将那些凝聚起来的云团一圈一圈缠绕起来。
“杀孽无数,值得吗?”
地上的众人向声音来源处看去。
我依稀可以辨认出就是那个将我迷糊了带出店去的中年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巷子入口处,扫视着满地打滚的黑衣人,又瞥了我一眼,然后直视着廖羽妈妈。
不知为何,他瞥我的这一眼,让我浑身发冷,从头冷到脚,从梦中醒来我就被周围的气氛压抑着,后来又仰头看他们在天上翻滚打斗,完全处于失神状态,中年男人这一眼让我打了个冷战,神志却也清醒了几分。
“杀孽无数,你何苦?”廖家女主人针锋相对。
“守灵家族护身龙神果然厉害,”那男人抬头看着廖羽和高柔,两人已捆绑完,又落回我身边,我也抬头看去,那一团交错缠绕着黑白绳子的云团看起来还像是在挣扎,总有几处在凸起再平复。
然后廖羽,自我上了手术台到现在,第一次对我对视,他贴近我然后伸手握住我的手,他原本温暖的手,已经冰凉,却仍然坚定,紧紧握住我有些颤抖的手指。
漫长的坚持和打斗让他看起来近乎于虚脱,我不懂他们的行为代表什么,却能看懂,面前这个男人,已经快耗尽他的体力一般。
他的盔甲依然泛着亮光,从他肩头望去,高柔的银白盔甲更亮,她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完全不见了以往那份优雅,高傲。
再将目光对接廖羽的目光,他似是要努力挤出一个微笑给我。
“你应该知道廖家全力以赴,你也讨不得半点便宜,”廖羽妈妈回敬了那中年男人。
“全力以赴?就这区区几十人已经是你廖家全部战斗力了吗?龙神虽然厉害,却难敌我百万冥军,我未尽全力,你们就已经……”那男人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声音提高了许多,“臭婆娘!你敢动我皇陵!”
“你会挑软的,我也会,”言语虽少,却字字顶着那男人的话。
“宁沧海我志在必得,除非你们能时时刻刻地看住她!”男人咬牙切齿。
廖羽妈妈接下来的话,让廖羽握着我的手抖了下,“若我连自己儿媳都保不住,那守灵家族可以摘牌了。”
儿媳?说的是我吗?是我宁沧海?我一惊看着廖羽,他却在看他的母亲,他的神情跟我一样惊讶。
“你抓了宁沧海也没用啊,”一个阴沉沉的声音从地下冒出来。
所有人的脸都变了色,全体跪了下去,连廖羽妈妈和中年男人都跪了下去,廖羽手一伸,按住我的肩膀将我身形拉低,我也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我看周围的人都低着头,忍不住偷偷抬眼看。
这太夸张了!我到底是接触到了怎样一个世界,看见了两个秦将就够离谱了,现在场上还莫名其妙出现了个古装帝王状的人,明明是昏暗的环境,他的脸却像是发着光,让人看得清楚他的容貌。
此人眼睛细长,浓密的眉毛和胡子上下对称,看起来像两个八字,头带黑色束冠,身着黑色镶金线的长袍,腰缠金色束带。
所有人都跪着,惟有他坦然矗立,承受着满场的尊崇。
“阎王,”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脱口而出,但就是看到他的模样,心里就冒出来了这个词。
“是啊是啊,来,你过来,”那阎王对我招招手,他的样子不吓人,但他的声音阴沉沉地让人听着很不舒服。
廖羽握紧了我的手不松开。
“哎哟,我又不会对她怎样,小气鬼,借我一下嘛~”阴沉沉的声音配上这打趣的话,听起来甚是怪异。
廖羽慢慢松开我的手,仍是低头很恭敬的样子,我犹疑地站起身来,慢慢挪过去,走近了闻到一股很重的檀香味,很冲鼻子,我不禁抬手捂住鼻子。
那阎王也有趣,看我那举动,恍然大悟状,拍拍自己的袍子,“没办法啦,受香火太多,”然后他看向我身后,“廖羽你也来。”
他看起来人头很熟。
看着廖羽走来我身边,依然低着头,我习惯性地靠近他身边,侧头偷看他,却发现他竟是一脸怒气,皱着眉头。
他对阎王一脸怒气?
“噶日迪,你很想要我那滴血吗?”阎王丢下我俩却走去了那跪着的中年男人身边,弯下腰问他。
原来这男人叫噶日迪,蒙古人的名字好奇怪。
这噶日迪听着阎王的话,却不做声,我猜觑觎他人怀中之玉的贪心之徒,面对玉主的质问,多半是无颜无言的。
“我问你啊,何故你敬奉的是阿里不哥而不是铁木真呢?”原来阎王也是个八卦的主,看这情形,这阎王在此,估计两边是不会再打起来了。
“原本我祖先才是蒙古国大汗,却被逐出家园被迫流亡,誓不再敬奉乞颜部族。”那噶日迪虽低头,却仍能从他的回话中听出他是带着恨意回答的这番话。
“原来如此,”恍然大悟状,阎王摸摸自己的胡子,“倘若我告诉你,你本也不是阿里不哥的后裔,不知你心下作何感想?”
那噶日迪像是被人重重揍了一拳,一屁股坐地。
阎王继续说,“你既知我是何人,就应知我说的是实话,你博恩教留下的心法原是让有灵力的人为族人驱魔祈福的,赶上两年人间大劫,你能趁机将这两年灾难中丧生的亡魂操控为你所用,还能借清明时节的寒气掀起今日的怨灵阵,本王也佩服你的能耐,只是你却不知,人间大劫,本王也是要行走一番,撞见了我,也算你的不幸。”
说着阎王手一挥,那噶日迪像是被人一棍子横着打飞了出去,闷哼一声,爬起来继续跪趴在地上。
“数万亡灵今日被廖家打得魂飞魄散,这杀孽就算在你头上,生生世世为之赎罪,滚!”
却见那噶日迪也不敢站起身,只是跪爬着后退。
“哦,对了,告诉你个秘密,”阎王突然叫住了他,踱步到我身边,上下打量了我一下,“世间只知我在宁沧海身上放了一滴血保她六十年阳寿,却不知本王要叫人活六十年,何须滴血?”
说着阎王在我额头到胸前虚空一捞,手一摊,一颗红色的水滴状的东西躺在他手心,他转头问那噶日迪,“你想要吗?送给你。”
他信手一丢,那颗红色的水滴状的东西落在噶日迪面前的地上,“吧嗒”一声,然后慢慢渗入土里。
“噗~”“噗~”
两个人生生喷了口血出来,一个是噶日迪,一个是我身边的廖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