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并一定是以温馨的方式存在。
我无法想象面前这个曾经跟我笑得灿烂如花的女孩子,生前是个有暴力倾向的弱智儿,她被绑在家里的轮椅上,隔绝了她对自己的伤害,也隔绝了这个世界对她的伤害。
她快乐地告诉我她现在可以走,可以去找妈妈,做了鬼以后,她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高柔说她心地纯良,她活着的时候,谁能相信一个暴力的弱智儿,有一颗面对邪恶挺身而出的勇敢的心。
当守灵家族的两个红衣人托着半透明的尚琳琳离开的时候,我已经心里疼得泪流不止了。
“为什么不让我告诉她父亲,她已经能跑能跳了?”我问廖羽。
“他没有什么可以奉献给女儿了,他的生活还要继续,”廖羽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然后语气马上变成了严厉的命令,“明天去医院处理下你的那些伤口!”
“轰隆隆~”一声巨响,震耳欲聋,凭空一声惊雷,炸得我人都跟着跳了一下。
“不许出门!”廖羽话音未落,人已不见。
屋顶上那把出了鞘的古董剑也在叮叮叮地晃个不停。
我还没有尚琳琳的故事里走出来,浑浑噩噩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好像天一下子黑了下来了,而那声惊雷在耳边回音不绝。
想到廖羽的交代,又不敢出去看个究竟,只能隔着玻璃看外面景象。
就见外面昏暗的天色,狂风四起。
店门口的地上,被风卷出一条条夹杂着沙尘的小漩涡,直直地往空中旋转上升。
花坛中那些冬青的叶子都也被刮了些起来,在风里旋转飞舞。
我歪着头往天上看去,先前跟尚琳琳的父亲在门外说话的时候还是风和日丽的,这会儿黑压压的云层,像是暴雨呼之欲来。
这突然来袭的暴风让路上的行人都措手不及,原本还算洁净的道路不知哪里刮了许多尘土,风尘下的能见度让路上的车辆也明显慢下了速度,尚能隐约分辨出许多躲在车站广告牌后面的人在举手遮着口鼻。
廖羽突然消失,这风,似是透着诡异。
忽听得古董剑的声音越来越响,回头看去,我发现那原本黑色的长刺状的剑身竟开始发光。
不仅发光,那剑还开始旋转,带出许多细小的光芒,向四周散射出去,煞是好看。
只是记得这剑是杀气极重的东西,高柔也说过之前廖羽去找尚琳琳的父亲时将剑招出来,是怕她一个人招架不住,那这会儿,这剑呈现出如此奇怪的现象,莫非……
我的心跳开始急促,连呼吸都觉得有些憋紧。
“啊~”门外一声惨叫。
我应声看去,只见一个人影,像是被风卷起,飞起一人高,重重地摔在地上,又被卷起,再重重落下。
我几乎要惊叫起来。
却见那人影再落到地上却没有再被卷起,而是直接消失了。
这下我几乎可以肯定,这狂风,绝不是自然现象,廖羽呢,高柔呢,廖羽他们人都不见。
腕上一烫,我心一下子揪住,完蛋了,难不成是这镯子也是有了感应。
低头看去,那镯子里的红线,鲜艳如血,已经从原本悬浮在镯子里面,变成了浮在镯子表面,那个白线,在镯子里上下浮动起来。
而先前那个将我拐出店去的男人在我手上绑的红绳子,原是已经渗进皮肤像是用红色墨水画了一圈,这会儿又浮出来,用手指摸去,像是我手腕上凸出了一条红色的血管,手指触及之处,火烧一般的灼痛,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这下我慌了,守灵家族口口声声说的劲敌,莫非这就冲着我来了?
他们说得紧张,但我从未见过这么多异象在身边出现,从未如现在这样感觉到慌张。
廖羽只是交代我不要出门,那我现在在店里,能安全吗?那人若真的抓了我去,我这就要面对一刀刀活生生地挖肉取血的恐怖吗?
冲进吧台,抓起那把曾戳在心口的利刃,我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什么用,只是本能地觉得,我不能让自己落入那贪图不死传说的人手中,若是这刀不能抵抗他,那我一刀了结了自己,好过被人千刀万剐。
其实,若那人能冲破守灵家族的防线把我抓着,凭我手中一把刀,如何抵抗得了,又如何会让我自尽得了?
慌乱的心情,我哪里顾得想清楚这些,只是手中有个利器,好歹安心一分。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无常剑的声响越来越急,那光芒也更甚,屋外灰暗的天色,屋内却叫这剑的光芒照了个通亮。
“轰隆隆~”
又炸了一下惊雷,这一声,比先前那一下,更响,听着也更近,像是就在我头顶上炸响。
巨大的声响震得房子都像是在抖,声波入耳,我人都跟着晃起来。
“嗷~”
终于我的手镯里那条白线化作一道光从我袖中滑出,那龙!
那白线,那龙!
那龙又跑了出来,缠绕在我身上。
若说之前它绕我,让我吓了一跳,这会儿它跑出来,我却像是见了廖羽一般的亲切。
那龙在狭小的吧台里,却像是灵巧得很,不曾碰翻到任何东西,只是贴着我的身子,也不触到我,所以它虽缠绕着我,我却毫无感觉。
不过就是眼睛看着它好大一条,有些压迫感。
这次它没有对我眨眼,兀自抬着硕大的脑袋,仰向头顶,它的两条长长的胡须不断地挥舞,口中吐出白霜般的气雾。
无常剑,龙神,似乎是廖羽给我备着防身的招数,已经严阵以待,可我却越发觉得危险了,这四年来我都不曾经历过这种阵势。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
天上的雷一阵紧过一阵,到后面已经是一下接一下在头顶上炸着,就像有人在我屋顶放了极大的一串鞭炮,每一下都震得房子晃一下,窗玻璃也哐哐作响。
我已经捏不住那把刀,惊雷一声声听着就像是要直接炸在我身上一样,耳中嗡嗡作响,我不得不丢掉刀子捂起双耳。
才捂上耳朵,店门玻璃碎裂的声音就钻了进来,莫不是这雷直接就打到屋子了震碎了玻璃?
我越过龙身看去,竟然是活宝叔!
他靠着玻璃门背对着我,像是没有听到我的呼叫,只是作出蹲马步式的姿态,稳稳站在风中不动。
门玻璃在他身后迅速地崩裂,随即倒塌。
从那晚他走后也是好几日没见过他了,没想到这会儿他以撞破了门的方式出现了。
“活宝叔~”我大喊,但我的声音很快就被雷声掩盖掉了。
失去了门的阻挡,狂风迅速地找到了入口卷进了屋子。
瞬时我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捂着耳朵的手不得不腾出一只来遮住眼睛。
透过指缝我看到狂风撩起了我的桌布,掀翻了桌上的东西,烟缸桌牌都飞起来相互撞击然后再落到地毯上。
我从未见过这仗势。
“嗷~~~~”
突然缠绕我身上的龙长吟一声,开始快速旋转着往上飞,它的尾巴从我眼前扫过时,一片白茫茫。
我抬头从指缝间看着它穿过天花板,消失了。
那把无常剑突然也像是被人召唤了似的,从已经没有遮挡的门那里“嗖”一下,擦着活宝叔的头皮飞了出去,飞上了天。
失去了无常剑的光芒,店堂里马上就暗了下来,灰灰暗暗的光线里,没了那龙的缠绕,我顿时觉得孤立无援,只有活宝叔的背影,在满地碎玻璃处还稳稳地站着。
“啪!~啪!~啪!~啪!~”
连续几下炸裂的声音,我身后的酒柜上的酒瓶子,一个连一个爆起,碎玻璃、酒液在我头上身后溅起。
可是我已经呆住了,不断的小碎片弹射到我的头上我也已经不懂得怎么去躲了。
“趴下!”
活宝叔冲了过来一下扑倒我,将我按到在地,又重又快的趴到地面上的动作,让我身上所有的骨折旧伤都像是经历了一次猛烈撞击而剧烈疼痛起来。
但活宝叔并没有遮挡着那些继续不断下落的玻璃屑,他扑倒我以后马上就跑开了。
我听到他的脚步声紧跟着很多人的脚步声响起,像是突然很多人涌进了我的店里面。
没有人说话。
震耳欲聋的雷声,尖叫呼啸的风声,物品被抛在空中的撞击声,玻璃品碎裂声。
而我,只能趴在地面上,吧台的遮挡让我也无法看到外面的情景,我只能是努力从各种声音中辨别那些急促的脚步声,他们跑进来,又跑到门口。
在我以为他们又要跑进来的时候,突然一下全部安静了。
雷声停了,风声停了,脚步声没了,店堂里静悄悄的。
“嗒……嗒……嗒……”
身边的地面上,有持续的液体着地的滴答声。
“嗖~”一道白光飞进了我的袖子。
龙?那龙回来了。
那,是意思安全了吗?
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我忍不住爬起来,掩在吧台边缘向外张望。
我的妈呀,这还是我的咖啡馆吗?
一片狼藉,电器柜没有移位,但电器柜上的东西,都已经倾斜或七倒八歪,桌椅还没移位,但桌子上已经光光的,桌布和桌上那些摆设品物件都已经堆积在地上,墙上挂的装饰画也都是歪歪斜斜,有的快要掉下来了。
我再转身看自己身后的酒柜,不管是威士忌伏特加葡萄酒啤酒水果酒,无一例外的全部炸裂,酒柜的装饰镜子也已经只剩下可怜的一个边角还挂在原来的位置。
我试图移动下自己的位置,向外走些,每踩下去一步,就是“喀嚓”几声,满地的玻璃渣子,水渍,还有吧台上各种物品被抛在地面上。
我已经完全地被震住了,我的店,生生地经历了一次台风洗劫,破碎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