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瞪着我,看着我蹦达,抽搐,看着我大哭大叫。
而我,终于在廖羽的怀里找到了最佳的拥抱,最舒服的姿势,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不知道我尖叫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眼泪,只知道嗓子疼得就像被撕裂了,我的眼睛也肿得快要睁不开了,只知道我不能松开抱着廖羽脖子的手,一松开,我就会从那高高的天上摔下去。
“我陪着她,你们先说,”廖羽将我抱进客房,靠在床边,让我倚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慢慢地顺了呼吸,也顺了自己的心跳。
廖羽抱着我不出声,我听到活宝叔在跟大家分析,要如何把那个作恶的家伙抓出来。因为那个家伙,用古老邪恶的方式,挑选合适的人,让他们变成他的工具。
“古博恩教?是不是就是后来的萨满教?”神医邢静江在问。
“非也,萨满教是古博恩教的一个演变后的分支,这古博恩教可比萨满教在灵魂控制方面要厉害得多,我们今天交手那人相当邪恶啊,他封了那些一丝怨念初成的鬼回家的路,让他们变得暴躁,然后用他教内秘法控制住收编成他的军队。”活宝叔答道。
“先前抓宁沧海的那只大鸟是什么东西?”这个声音是高柔的。
“那也是古博恩教的心法啊,那鸟叫做夜刺,以巫术以自己的血从小开始饲养的,与巫士心灵相通,跟咱们家那种差不多,护身的灵物。”又是活宝叔在回答,“这巫士还颇有来头,先前我还当他是个普通巫士,大意了,没想到他还有皇陵护身,祖宗杀孽加持。”
“他那皇陵就在戈壁里?”高柔问。
“是啊,”活宝叔答道,“所以咱们没能破他真身出来,他倒也机灵,舍下那几万亡灵自己跑路了。”
“这戈壁滩里能有啥皇陵啊?”高柔又问。
“蒙古贵族啊,那小子来头还不小,是阿里不哥的后裔啊。”
阿里不哥是谁?这个名字我听都没听说过。
“阿里不哥是谁?”听到高柔再问,看来她的历史跟我一样的烂。
“铁木真的孙子啊,他也算兄弟阋墙的牺牲品,被自己的哥哥忽必烈毒杀了。”
……铁木真?!!!忽必烈?!!!
越玩越大了去了?
只是活宝叔直接说这个巫士是铁木真的后人不就结了,还绕个弯,什么阿里不哥。
铁木真的后人来杀我做什么?
难道,我也是一丝怨念初成的人?是不是我死了也会变成怨灵被他控制?
想到娜娜追着灵车那个破麻袋漏面粉的样子,我忍不住缩了下身子。
抱着我的廖羽感觉到我的动作,握住了我的手,拨弄我的手指,很轻柔地,这动作让我很安心。
“这个人敢掀起这么大的动静,他的目的肯定不简单。”活宝叔说。
“人越老,废话就越多。”陌生的声音。
应该是那个道具模特,穿着黑袍子一直没说过话没动过的家伙?他开口了?
我很想点点头啊,这个道具模特说话太中听了,死老头子一直在故弄玄虚。
活宝叔大概是恼羞成怒,我听见他拍着桌子在吼,“我容易吗?你以为丢点钱来就了不起啊,老子要人啊!”
“那么多掌灯给你挑,你自己看不上,我也没办法。”道具模特继续呛活宝叔。
“看不上看不上,现在的小孩子,一代不如一代,吃不了苦,又不机灵。”
“给你跑腿的,又不是让你找传人了,莫非算到自己快死了急着物色接班人了?”
这道具模特说话真是让人心中大爽,这死老头子成天凶巴巴的。
廖羽也在偷笑,他的鼻息能听出来轻笑了一下。
“你们两个别闹,一把年纪也不怕丢人。”贵妇就是贵妇,神医邢静江说起话来优雅得很。
“切,他们两个级别比我还高,不过是看我年长尊称我一声叔叔,回祠堂还得我给他们磕头,我跟他们装什么长辈啊?”活宝叔气呼呼的抱怨。
……他们两个?廖羽和高柔吗?活宝叔给他们磕头,会是怎样有趣的场面?
“别的我不担心,我就是担心宁沧海这个丫头。”邢院长的声音听起来确实忧心忡忡的样子。
医者父母心,我有些感激她。
活宝叔马上用一种很严肃的语气接上她的话,“这也是我准备要说的。”
这个死老头!都说了半天了,原来还处于正准备说的阶段。
“我不是说了那家伙的目的不简单吗?你们想啊,这两年,人间各处都在动荡,他必然是想操纵亡灵大军制造更多混乱,然后灭异族,复兴他的蒙古皇朝。”
屋子里一阵沉默。
“烦不烦啊?”高柔先出声了,有点激昂,“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想着复兴霸业什么的,做的都是屠虐民生的事,地位财富名望那些,死后不过一捧黄土,无花无酒锄作田,而且他们的祖先几次轮回,现在不知道比以前快乐多少。”
“你抓的死后还欲望不满的人还少?怎么还是这么不淡定?”道具模特一开腔就是呛人。
活宝叔叹了叹气,“想复兴皇族,一定想不死。”
“……宁沧海。”高柔的声音一下子冷却下来了。
“以他控制亡灵的能力,这次是劲敌。”
“嗯。”
外面的店堂里又是一阵沉默。
廖羽抱着我的手变了下姿势,把我抱得更紧,更牢。
我听懂了。
平凡的我,数着小钱过日子的我,因为车祸本已宣告死亡却离奇复生的我,成了目标。
某个什么阿里不哥的后人,想从我这里,获得不死的方法。
如何获得?
我不知道。
唯一知道的,就是我成了唐僧肉了。
“一向都有打这种主意的人,他不是第一个,不过就是难缠点,照打就是了。”道具模特看来最冷静。
活宝叔的声音提高起来了,“老头子在这里看着这丫头四年了,打她主意的人多了去了,也赔掉了不少门人了,但从来没发生过今天晚上这种事情,他如果不是把廖羽和高柔缠住,能让夜刺把这丫头给抓了去?你自己想想,这世上能缠住廖羽和高柔的人有几个!”
说完,活宝叔还意犹未尽,“你们天天在家里抓卦,根本不理解今天晚上是有多凶险。”
我想起来,当时那声在四楼外的冷笑,然后廖羽追了去,然后我赌气走去窗口,然后我飞了好久廖羽和高柔才追来,原来是有更厉害的人把他们缠住了。
“那你以为我是来干嘛的?”道具模特又呛了活宝叔一下,“老东西废话真多。”
邢院长也接了句,“是啊,连我都通知到了,家里怎么会不重视?老赵莫耍性子。”
原来活宝叔姓赵。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成气候的?”道具模特问。
“不清楚,应该谋划很久了,但我们一直没有注意到,”活宝叔还是气呼呼的,“他之前动作不大,又匿居于戈壁无人之地,你不是不知道,我们一向是出了事才出手的。”
“我当年就不同意你们办的这桩事,跟阎王那老鬼去做什么交易,扰乱了生死秩序很好玩吗?”道具模特的声音很冷漠,他说的,是我吗?
“说什么啊,事情已经这样了!更何况,廖羽不是已经为了这个事情吃过苦头了,还说这些没营养的话干嘛!有必要现在还来挑刺吗!”高柔很气愤,大声,并语气很重,
我心念一动,廖羽吃了什么苦头?
“别再追究以前,保住宁沧海就是了,”邢院长接过话去,“不然不光廖羽要去阎王老鬼那里领死,我们还得赔上家族名誉,那老家伙们可以集体回祠堂跪着了。”
把廖羽搭进去?回祠堂跪着?
活宝叔马上就打断了邢院长的话,“嘘,轻声点,别说了别说了。”
“老赵,只管翻出那人的底细来,要人要钱只管开口,我先走。”道具模特的声音越来越远。
“我也先走了,”邢院长接道,“老赵,此处的安全就继续要拜托你了。”
“老头子放着豪宅不住,窝在这里的死乡下几年,就是为了看着这个丫头,你放心,我不会砸了自己的牌子的!”活宝叔把胸拍的砰砰响。
邢院长一声轻笑,然后没有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