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姜对着墙上的图皱着眉,来回踱步。
“姜儿,琢磨破箭阵呢?”谭葭走进来。
“是的,父亲。这次邶国的箭阵有点诡异。似乎箭来自高空,但周围没有高山。”左姜挠着头说。
“小心你母亲数落你。好不容易让人给你梳了女人的发型,瞧被你拽的,东一缕西一缕!”谭葭看着左姜乱哄哄的头发笑着说。
“父亲,你能和母亲说说让我穿回男儿装?你瞧这衣服、这脑袋上叮叮当当,真碍事!”左姜有点气恼地说。
“哈哈!”谭葭乐不可支。
左姜懊恼地看着父亲:
“父亲,您就是看热闹的,是吧?”
“孩子,我还没见过你这么手足无措的样子!蛮好!蛮好!”谭葭笑着说。
“父亲……”左姜叫着。
“好好,回头我帮你说说。”谭葭笑着安慰左姜。
“谢谢父亲。”左姜雀跃着。
谭葭看着她,欲言又止。
左姜说:
“父亲,您有什么话直说。姜儿什么事都能承受,什么事都能为您二老做。是什么为难的事吗?”
谭葭有点为难地看着左姜说:
“这事行不行,全是姜儿说了算。但你心里不要难受,行吗?”
“行,父亲。您说吧。”左姜郑重地点点头。
谭葭把谭佑公的想法告诉左姜,最后说:
“孩子,不管你的意见是什么,我和你母亲都尊重。”挺了一会儿,谭葭想了想说:“父亲刚开始听王说这个提议时,心里有点不舒服,毕竟你是刚刚丧夫之人,而王全然不顾,居然提出这样的建议。这几天我觉得王也不容易。那天说这事时,他一个人坐了一炷香的功夫。可见,他内心也很挣扎。所以……”
左姜笑笑,对谭葭说:
“我不会怨恨他,父亲。其实听了他的建议,我对他倒是改变了看法。说明他是在为了黎民百姓做事的王,不是只顾自己吃饱的王。”
谭葭欣赏地看着左姜:
“姜儿真是一个磊落的奇女子!”
“父亲!”左姜难得脸红地撒娇,然后正色说:
“父亲,我想亲自和王谈一下这事。不知父亲能否安排我们见一面?最好是在他熟悉的地方。如果能去他的宫最好。”
“你一个人吗?”谭葭有点惊讶地问。
“是的,父亲。我可以扮成男装。”左姜坚定地说。
“行。那我安排一下,应该不难。”谭葭思考着说。
“父亲,请直接告诉谭佑公是左姜要求见他,而且就是谈此事。不需要迂回。”左姜又加了一句。
谭佑公坐在正午的阳光中,抬头看着蓝天。他不知道为啥要安排在花园里见左姜,或许她洋溢着灿烂,或者要议之事过于沉重需要鲜花阳光点缀……其实他的心里有点忐忑。
左姜迎着阳光走来,穿着干练的黑色战士服,短打上衣,裹腿裤子,腰间缠着宽大皮带,头顶束发高高挽起。毕竟是女人,骨骼比男人小了一圈,倒是一副俊俏少公子的模样。
左姜给谭佑公抱拳鞠躬:
“左姜见过王。”
谭佑公站了起来,伸手扶了左姜一把:
“坐下吧。今天不必拘礼。”
“谢王。”左姜大方地落座。
“家里一切安好?叔父心安了一些吗?”谭佑公望着左姜。
“王,这些客套的百姓话,咱们略过吧,直接议正事,可好?”左姜看着谭佑公,礼貌但肯定地询问着。
“如果我说‘不’呢?”谭佑公沉着声音说。
“家里正常。你叔父的心情我不了解,改天您碰见他亲自过问比较好。”左姜微笑地看着谭佑公说。
谭佑公也笑了起来:
“你在战场上的特点是什么?”
“来犯必杀!”左姜望着远方悠悠说着。
“善于用什么战术?”谭佑公继续问着。
“诱敌深入,关门打狗。”左姜一字一字说。
“我以为……”谭佑公看着她笑笑,停住了话。
“王以为什么?以为左姜只是上阵耍耍?”左姜盯着王问。
“我以为你的战术是‘不理你。’”谭佑公看着左姜慢慢变僵的脸色,哈哈笑起来:“终于我也能赢你一回儿。”
左姜看着笑意盎然的谭佑公,心里却戚戚然,谭硕也愿意如此说:“终于赢了你一次。下次再赢你。”只是谭佑公没有谭硕的美颜,笑起来没有那么赏心悦目。
谭佑公止住笑,望着眼神飘忽的左姜说:
“我们是一个爷爷,眉眼毕竟也有几分相像,对吧?”
左姜回过神儿,坦然说:
“是的,王。只是亡夫堪称谭国第一美男子,所以只是一点相像而已。”
谭佑公说:
“慢慢来,总有遗忘的一天。所以我的提议你觉得很残忍吗?”
“不。我倒觉得你是一个王。能屈能伸,心里装着天下。”左姜看着谭佑公真诚地说。
谭佑公半天没说话,左姜也沉默着。
“左姜,你愿意吗?”谭佑公过了一会儿问着左姜。
“我不愿意。这也是我今天来见王的原因。不知王是否愿意听左姜讲讲理由?”左姜抬头直视着谭佑公。
“不愿意。”谭佑公说。
“那我也要说。”左姜淡淡地说。
“我知道,因为你的战术是‘不理你’。”谭佑公说完,自己笑了起来。
左姜看着谭佑公,有点无奈,他俩的作战方式不太一样。
“好吧。我只是想让你放松,看来失败了。”谭佑公自嘲说。
“又不是对歌的时间,放松做什么。正事不是应该正经谈吗?”左姜心里想着,嘴上却说:“王的提议有几点欠思量,一是左姜略有耳闻王弟武侯,是个刚愎自用的将军,所以我去后可以断定基本被他闲置,发挥不了作用,更无法助他一臂之力,更可能引起军心不稳,因为我俩的争吵会引起士兵自动找主子,会自动分裂,这是大忌;二是刚刚亡夫的我迅速改嫁,夫家人会很难堪,很难在朝堂立足,与国境平安相比这或许是小事一桩,可我左姜不愿意连累家人,无论身家还是名誉;三是左姜仍想回到邶国边境,亡夫死于邶国的箭阵,此箭阵不破,边境很难安宁。”
谭佑公沉思了一会儿问:
“你打算以什么身分回到沙场?”
“谋士。左姜无法成为正式士兵,只能以谋士身份回到原来的军队。”左姜自信地说。
“这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让你成为镇守一方的将军,因为叔父说你是难得的将才。”谭佑公说。
“那王就封我为将军吧。天下之士莫不王民?”左姜看着谭佑公缓缓说。
谭佑公面色平静,看着远方。
两人都沉默着。
“你愿意成为谭左姜,还是左姜呢?”谭佑公幽幽地问。
“左姜。我只是我,硕儿是我的夫,不是我的主人。”左姜答。
左姜那天没有听见谭佑公的答复。回到谭府,她简单和父亲谭葭说说见面情形,然后一家人都按下此事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