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姜又被晃醒了。她急忙向营帐外面走去,正好和首阳撞上。
“姐姐,快出来。又地震了!”
“何时了?”左姜问。
“未时。”首阳答。
“快天黑了!一个难熬的夜晚。”左姜忧虑地说。
“城防如何?”左姜问首阳。
“武侯将军把强壮的兵都派去城防了。”首阳说。
“首阳,今晚你一定一直跟着武侯将军,寸步不离。如有申国军队来袭,抵抗不住,你们就向山上撤离。”左姜盯着首阳说。
“可将军说,申国军队到此至少需要三天。我们可以等到救援和修筑防线。”首阳说:“所以我和姐姐在一起。”
左姜摸摸他的头:“姐姐会自己保护自己。你跟在武侯身边。”左姜停了一会儿,又说:“首阳,凡事有度有寸。将来无论你在哪里,都要懂得适可而止。”说完伸手抱住首阳:“让姐姐抱抱。”
首阳困惑地看着左姜,左姜背对着他满眼泪水。
左姜一个人来到地窖,布姐姐也在。
“夫人,又地震了。我真害怕了。”女人冲左姜喊着:“人一个又一个死,救也救不过来。我他娘的不救了!”
“你就陪着我吧。我需要你。”左姜看着女人认真地说。
“在地窖里?”女人说。
“我们几个人就在这儿。不论外面如何,哪里也不去。”左姜坚定地说。
女人看看他的三个兄弟,说:
“行!我们就在这儿。我相信你。”
“谢谢!”左姜轻轻地说,坐在地窖的地上。
地窖又摇晃了两次,可程度越来越轻。
天黑了,女人出去弄了点干粮,五个人在地窖里吃了。
左姜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女人和兄弟们睡着了。
大约亥时,左姜听见厮打声、纷沓的脚步声和兵器碰撞的声音。
女人醒了,刚想喊。左姜捂住她的嘴:
“嘘!申国军队来了!”
其余人都愣在那儿。
“不去帮忙吗?”女人用嘴唇说着。
“无力回天!”左姜闭闭眼睛,痛苦地说。
女人也沉默了。
直至丑时,外面慢慢静了下来。
“我们什么时候出去?”女人趴在左姜耳边问。
“天亮之后。先睡会吧。”左姜说完,倒地就睡。其余几个人愣愣看着她:“睡吧。天亮我们还有大事要做。”
女人醒来,看见左姜不见了:
“不好!快起来!”她推醒其余三人:“夫人不见了,是不是跑了?”
几个人走出地窖,掀开地窖口,看见左姜趴在地上。左姜看见他们,又爬回地窖。
“我以为你跑了!”女人说。
“我的命都在这儿。”左姜指指弓弩说。
“什么时辰了?”女人问。
“卯时。”左姜说:“离我们最近的城邑是临城,对吗?”
“是。离我们大约100里。”一个男人说。
“有近路吗?”左姜问。
“近路要穿过一片树林,据说树林里有野人和瘴气。没有人走过。”男人接着说。
“走近路大约多少里?”左姜急切地问。
“大约60里。”那人估摸着。
“布姐姐和兄弟们,谢谢你们陪着我。现在我们很重要。因为我们身边的这些弓弩是谭国的命,依靠他们才能给都城守兵创造召集军队的时间。根据我的估计,昨晚申国军队血洗了城邑……”左姜沉重地说着。
“不可能。我们地震,他们那边也会地震。而且他们穿过山谷要几天……”女人摇着头激动地说。
“他们的山脚下只有士兵的营帐,没有城邑也没有百姓,负担很轻,战斗力影响不大。申国驻守大将善于取巧,精于计谋,他绝不会放过此次机会。他的骑兵日行百余里,一天一夜足够攻打而来。”左姜闭着眼睛,似乎看见轰轰申国骑兵呼啸而来。拖家带口、惊魂未定的武侯军队如何抵抗?
女人惊恐地问:“武侯呢?武侯会没事吧?”
左姜沉默半天,接着说:
“这批弓弩是最后的希望。我估计申国骑兵袭击武侯军队后,会继续前行去攻打临城,然后直奔都城。这回申国要调动步兵,行动速度会慢下来。我计划抄近路将弓弩运至临城。若成功,或许还有机会。”
“我们怎么能搬运这么多?”男人问。
“而且申国的兵可能守着城呢?”女人也忧心忡忡。
“布姐姐,我需要你到外面看看。刚才我在地窖口听听,没有嘶叫的声音,我估计申国骑兵已经撤离。这座城邑已没有任何作用。唯一的障碍是武侯。武侯要不被俘,要不撤到山上。无论何种,申国的骑兵都不会留在城里。布姐姐,你去看看,然后把全城能用的人召集起来,随我们去临城。老弱病残都行,只要能走。”左姜一口气说完。
“若武侯胜了呢?”女人饱含希望地问。
“你不必再回来。”左姜看着她说。
“若武侯败了,不救吗?”女人眼睛红红。
“会救,不是现在。”左姜拍拍女人的肩膀说。
布姐姐站起来,向地窖外面走去。
“姐,我去吧。”一个男人站起来说。
“不,你不能去。壮男现在估计都被杀了。万一申国的兵还在,看见你,我们就都暴露了。”左姜一把拉住男人说。
女人在地上抓把土,在脸上抹抹,扯散头发,走了出去。
半个时辰,女人就回来了。回来就坐在地上,双目呆滞、一声不吭。左姜看着她,也沉默着。三个男人着急地问:
“怎么样?外面怎么样?”
女人的眼泪一滴一滴、一串一串的滴下来,最后号啕大哭。
左姜挪过去,抱着她,眼睛也湿湿的。
“都没了!都被杀了!都是血!全是尸体!武侯君也不见了……”女人哭着喊:“他妈的,畜牲呀。埋在土里的也被捅了!……太惨了……”
三个男人也跟着哭了。
天灾、人祸,是这个城百姓的命运——死亡!
“找到了大约一百人,都是老人。孩子都很少。”女人肝肠寸断后,擦干眼泪说。
“一百人最多带走500张弩1000只箭。”左姜算计着。
“都带走吧。留在这儿也是留给申国的。”女人说着:“我找到几辆破车,估计修修也能用。”
“太好了。”左姜激动地抓着女人的手。
“夫人,你这么神机妙算,为啥事先不告诉武侯?你是怨恨他这一年冷落你?”女人低着头有几分埋怨。
“我和他说了,但他不信我,布姐姐。”左姜真诚地说:“我……”
“我懂。他很自我,听不进别人的话。”女人抬起头看着左姜,也真诚地说:“我跟了他五年。我知道了。对不起。”
“谢谢。”左姜有点感动:“现在确定的是:申国士兵都撤了。我们先去把车修好,然后抄近路去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