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息声幽幽而绵长,空灵而诡异,仿佛来自虚空,又仿佛来自白客自身的心底。
而就在声音响起的那一刹那,鬼哭之声戛然而止,腥臭污秽之气瞬间消散,来自身体上下的所有压力瞬息荡然无存,疼痛和压力也刹那间消失于无形。
整个世界顿时安静下来,如死一般沉寂。
眼前的一切都变了,除了血海还是那片血海,原石还是那方原石。
只是一切都静止不动,如同死物。
白客终于呼吸到一缕新鲜的空气,所有的肺泡瞬间舒张开来,全身所有的毛孔全数大开。
舒服!说不出的舒服!如获新生般的舒服!
在那一刻,白客几乎有了醉氧的错觉。
太舒服了。
白客贪婪的呼吸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新鲜空气,舒服到忘记了刚才那声叹息声的存在,舒服到他眼前的那方原石发生了变化都未曾察觉。
原石悄无声息的蠕动着,变化着。一个庞大有如巨灵神一般的影子捣碎原石厚重的四壁,缓慢的从原石之中坐起,慢慢显现,逐渐成型。它最终站了起来,头顶黑沉虚空,脚踩凝固血海,空洞无物的两只骷髅眼睛俯瞰着犹自陶醉的白客,任由数千万记,如同熔岩一般黏稠的液体自它虚无缥缈的身躯四周凋落,跌入原石下方的血海之中,与静止的血潮融为一体,化为无形。
它只是一具透明的魅影,巨大的魅影,但诡异的外表却足以让世间所有的邪魔鬼怪颤栗发抖,魂飞魄散。
魅影缓缓舒展着透明的身体,没有表情的脸朝着白客的方向凝视。
又是一声幽叹响起:“哎——”
它仿佛是在叹息。
这一次,白客听到了。
“谁,是谁在那里?”白客舒缓的神经瞬间绷紧,如箭在弦,稳在虚空之中的身体也顷刻震荡,好不容易再次稳住。
白客望向那片血海,望向那方原石,然后,他看到了那个巨大的影子——魅影。
四目相对,白客不禁心神一荡,身体瞬间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栗。
“你,你你你,你到底是人是鬼?”白客瑟瑟发抖,唇齿相交发出“咯咯咯”的声音,但还是装着胆子问道。
又是一声叹息,孤寂,落寞,萧瑟,仿佛是要道尽世间凄苦,世态炎凉。
看魅影只是叹息,仿无大害,白客的胆子大了些,冷汗却还是不由得布满脸颊。
魅影的那一张面孔,实在是太过惊悚了,简直让人望而怯步。
白客一刻也不想再见看那张脸,但他别无选择,他只能看着,他在等它说话。
魅影歪着虚无的脑袋,仿佛很茫然,仿佛在沉思,又仿佛始终不得要领,良久过去,这才幽幽叹息道:“时间过去多久了?一万年?十万年?还是更久?太漫长了,太漫长了……”
白客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生怕惊扰到它。
直觉告诉他,眼前的这个怪物很危险,在巨大无朋的它面前,自己恐怕就连一只蝼蚁都算不上。
他不想再在这个诡异的地方呆了,一刻都不想。他只想立刻马上的离开,马不停蹄的离开,风驰电擎的离开。
白客偷偷的聚精会神,发现终于可以集中神智了,于是心中开始默念两个地名:“凤凰城,观星台。”
他期待着下一刻,自己就会出现在观星台,出现在萧央的身边,出现在清影家族少主清影沫的身边。
白客闭上眼睛,然后睁开。他期待着奇迹再次出现,他希望自己还可以一如既往的幸运下去。
然而,眼前并没有萧央,也没有清影沫,更没有观星台。
他还是在这个鬼地方,还是悬浮在虚空之中,甚至连位置都未曾挪动分毫。
汗,如瀑布一般淌下。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
“虫洞之戒”还在,而他,却没离开这个鬼地方。
“卧草,我命休矣。”白客知道撞见高手了,暗骂一声道:“狗|日|的,老子今天算是交代了。”
当死亡近在咫尺,而你又抱定必死之心,恐惧反而会远你而去。
白客现在就真的不再那么害怕了,因为他知道自己在劫难逃,索性慷慨赴死算逑,那样反而能留住最后一丝尊严。
没了恐惧,心窍自然就会通明。
白客脑子活泛开来,开始思考问题。
这儿就是幽冥血海所在?
眼前的这个老怪物难道就是萧央大人所说的冥河玄祖?
七窍通明,脑子果然也转得快。
白客马上又想到刚才“虫洞之戒”失灵之事,立刻便想到一种可能,是不是因为这个老怪物法力太过强大,在幽冥血海布下了强大的结界,所以自己才无法逃离?
或许真的就是如此。白客暗想。
玄幻小说里不都这么写么,法力强大到变态的老家伙们都喜欢用结界保护自己的一方天地。看来自己找到问题的关键所在了。
那么接下来,就是要想办法让这个老怪物打开结界,放自己离开。
有困难不怕,只怕无法找到解决困难的突破口。
老子今天死不了啦。白客瞬间有些醍醐灌顶的感觉,甚至还有几分得意。
既然下定了决心,有了方向,一切就好办了。
白客做出了决定。
再次看向魅影那张惊悚的脸,白客反倒觉得没先前第一眼看到时那样恐怖了。
白客问魅影道:“你就是冥河玄祖?”
魅影歪着的脑袋略顿,应该是在思考,或者是在回想,但神情懵懂:“你是在跟我说话?”
白客暗骂一声娘,心里咒骂道:“这里就他妈你我两个大活人,哦,不对,你还不能算个人,你就是个老怪物而已。我不在跟你说话,难道是在跟鬼说话。”但转念一想又不对,心想这老怪物说不定还真是个鬼,如果不是鬼,怎么可能长这么个鬼样子,而且还活了几十万年甚至更久,哎,鬼知道它活了多久。
白客心里虽然已经把魅影骂了千百遍,嘴上却伪样道:“对啊,我就是在跟你说话。我是在问你,你就是冥河玄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