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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灯之心

过几日的功夫,龙渊的信已经送到君天国了,虽然他本人未亲去。鸣沙宫在君天国有不少据点,加之不少探子往返穿梭于墨族与君天国之间,所以托人带口信并不是什么难的事。

这日,君东篱刚下朝,刚在朝廷上他又跟他的父皇争执了一番,他有些累了,正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马车向太子府驶去。一只箭忽然从远处射进来,箭气流逼来,君东篱忽然睁开眼,眼中精光一射,手上动作更快,已将箭截住,捏在手中。

箭头夹了一张字条,君东篱取下字条,摊开来看,却是两字:“你去死。”君东篱皱起眉头,神色很是不悦,忽然又笑出声来,仿佛看到了姬灵惜正俏生生地坐在他面前,模样委屈又生气,逗人喜欢得不行。

他知道他现在可以不用太担心姬灵惜了,她已经满血复活了,又是那个倔着性子、不怕伤痛、不怕死的姬灵惜了,她的坚强、她的坚定总是让他惊喜和迷恋。

姬灵惜总是能在困境中,很快地适应过来,不怯弱、不服输,与他一道战线,永远不会背弃他,他是相信她的。

君东篱当时做出那个决定,有过挣扎,有过怀疑,但当姬灵惜命悬一线时,他知道他必须那样做,即便是姬灵惜会恨他一辈子。他承认他很软弱,他明明可以武力解决此事,暴力镇压这些传谣言的愚民,一个不留,可是真正看到这些手无寸铁的平民时,他又迟疑了。

这些平民有什么错呢,不过是少读了些书,思想封闭了,他们没有接受到好的教育,这又不是他们的错。连他敬仰的父皇都同大字不识的平民一样,对献祭之事持绝对实施态度,他又如何苛责这些无辜的民众,又怎么杀掉这些人。

君东篱有迟疑、不忍,最终他决定放弃他和姬灵惜的十年,他相信,如果她爱他,她会懂他的。君东篱许给了龙渊一个十年不侵犯墨族的和平协议,以他最爱的女人为保证,而这十年是龙渊需要的,所以龙渊答应了。

君东篱把姬灵惜送去墨族,其实他是不愿意的,那里有他不愿启齿的过去,他很少向姬灵惜提及,因为他认为是不光彩、屈辱的一段过去,可是他还把她放在了他的过去,她会自己探索他的以前,而不用他说出口告诉她,他过去是怎样一个人。只要姬灵惜还在他的生命里,即便是在他的过去也好,他才会安心,因为他非常厌恶姬灵惜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里的那种无助和空虚感。

君东篱的药来得恰如及时,巫山晴揍她一顿的伤,刚好用药抹上,姬灵惜伤恢复得极快。这些年来,君东篱一直在潜心医学,至少有姬灵惜一半的功劳,谁让她一直是个病号,逼得他不得不想出法子治好她。

姬灵惜抚摸着自己的这张脸,她曾经毫不留情地毁去,君东篱为此一直心疼、愧疚,现在几乎好了,好到看不出来伤痕了,还真是奇迹。如果没有他的药,她的脸还能看吗?早就成了丑八怪了吧。谢谢你啊,君东篱。因为你让我新生了。

这些日子,姬灵惜忙着寻找修书案的材料和工具,想尽快把桌子修好,她忙碌起来,在屋子里不停地敲敲捶捶,终于把书案重新订好了,书案中间有一条缝,弯弯绕绕,像一排蚂蚁脚爬满了整个书案,虽说丑是丑了点,但好歹还能用。

姬灵惜坐在书案前,又写起回忆录来,自从萧韵静走后,这里顿时清净下来了,她有大把的时间来做自己的事,再没人来打扰她,因为这片就只有她一个人。一个人住这么大片地方,有时候姬灵惜都替自己尴尬,说起来她跟鸣沙宫毫无关系,现在却毫无理由地这么厚脸皮住下了。

姬灵惜不得不承认,她拥有强大的抗白眼能力,才能在这里住得心安理得。现在她想起钱的好处来了,若是以前,姬灵惜可以随意拿钱出来,打发鸣沙宫里的下人,他们的态度断然不会像现在这样冷淡、傲居、仇视她这个外邦人。以前的生活太过安逸,从未为钱发过愁,如今姬灵惜一穷二白,方知世态炎凉、人心冷暖。

“你可真够矫情了,在这里白吃白住还不够,还妄想这里的人待你温暖如春啊。”姬灵惜自嘲起来,她还是想要的有点多。

大漠的初秋,夜色寂静,月色蒙蒙,寒冷来得特别早。金碧辉煌的房间里,仍是自己孤独的影子,进进出出的都是自己的脚步,姬灵惜坐在门口发呆,一个人的夜晚,除了安静,还是冷清,看着窗外漆黑的天宇,想想君东篱,他此刻正在忙些什么?是在奋笔疾书,还是正躺着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因缺了她。

这个夜晚又在茫然里来临,姬灵惜白天里受了些风寒,有些难受,在夜里不禁悲悯起来,外面有点冷,她回了屋,一个人孤独躺在床上,今夜怕是难眠,有时候她独自睡在冰冷的床上,透过自己的微弱呼吸,呵出的薄薄热气,才知道自己又熬过一天了。

她不清楚君东篱的现状,她追寻不到他的生活了,只能让自己沉迷于思念的疲倦下,不安的睡过去。在墨族的日子,姬灵惜过得混混沌沌,唯一支撑自己的就是那些空荡的记忆,时间长了,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心跳。

窗外寒风萧萧,几棵枯树在寒风中摇曳着,昏暗的灯光拉长树枝晃动的影子,显得格外诡异,屋内,姬灵惜周身的温度被悲伤渐渐掩盖,空气中飘荡着一层厚厚的悲沧,现在的她因为生病而心里脆弱,孤独、忧伤通通跑出来,撕扯她的心脏,心情也抑郁起来。

她想君东篱了,现在她真的好想他,她想起在君天国的那个夜里,他突然来到,握着她的手,带着她在灯笼上写完了那个“守”字,长·相·思·守,长相思守!如今两人分隔千里,十年不能见,倒真的是应了这四个字了,不能相守,只有相思一片,照这么下去,不用十年,两人就相思成病,病入膏肓了。

姬灵惜难以入眠,果断爬起来,随意搭了一件衣服,坐在茶炉前,给自己煮了一壶茶,她不敢让自己在悲观的情绪里陷得太深,越深就越难拔出来,适可而止即止,既有思念的芬芳,又不至于心痛难忍。

“长·相·思·守;长·相·厮·守。”姬灵惜嘴里下意识地念叨着,她坐在旺膛的茶炉前,砌一杯热茶,一口一口品着,浑身暖洋洋的,脑中还在想着刚才的事,忽然她脑子里灵光一现,忽然想起一个点子来,现在、马上、立刻就要实施,一刻也等不及了。

姬灵惜从院子里抱进来一个蜜瓜,用刀挖着那个蜜瓜,费了不少功夫才挖空,然后用刀在蜜瓜雕刻起花样来,她的刀工还不错,雕刻出来的菊花活灵活现,连接得毫无瑕疵,清雅而不失大气。

做完这些,姬灵惜在镂空的蜜瓜中间,点上一根蜡烛,火红的烛光为整个蜜瓜增添了一缕美丽的色彩。真好看啊,这个蜜瓜灯是姬灵惜纯手工雕刻,有点精致和漂亮。

姬灵惜盯着这蜜灯看了良久,似乎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对,缺了一种颜色,她用红纸将蜜瓜裹粘起来,一刀一刀顺着蜜瓜上的花纹,将红纸掏空,一只红彤彤的灯笼就跃于眼前。

这只大红灯笼,通红通红,寓示着吉祥幸福,有股暖意在姬灵惜心里流出来,她在小灯笼的底部加了一根红绳,连着一张红色纸条,提笔在纸条上写上长相思守四个字,字不好看,但是心意满满。

蜜瓜灯制作完毕,姬灵惜提着它,走到院子里,将它挂在树上,这一点温情的火光照亮了漆黑的一角。姬灵惜在树下默默站了一会,闭着眼,双手合十,认真地祈祷起来,就算不能在河上放灯,在这里心意也是真情实意的。

今夜姬灵惜真的是疯了,没有任何睡意,精神得不得了,她找来了许多蜜瓜,多到堆满了屋子一角,她斜坐在书案前,不歇气地制作起灯笼来,一个接着一个,乐此不疲。

灯笼越来越多,姬灵惜将它们都摆在院子里,院子里亮起一遍柔和的红光,她的世界不再黑暗了,有了一种家的温暖,驱散了她心底的无言的寒冷。呵呵,她还从没对自己做过这么浪漫的事,许她是真的寂寞太久了,积攒了太久的情绪,在这夜里轰轰烈烈地爆发出来,来了这次疯狂而荒诞不羁的行为。

姬灵惜想那个人,真的好想他,想念他温暖的怀抱,想念他柔情似水的眼神,想念他结实的后背,想念他的一切。以前的愉悦,此刻全化为无尽的忧伤,姬灵惜在跟自己较劲,试试自己什么时候能跟现实妥协,习惯没有他的夜。

她纠结了整夜,还是无法妥协,君东篱不在,她要怎么熬过这难耐的十年?痛苦不断的加剧,姬灵惜心口一阵疼痛,一口气压在心里,忽地喷涌而出,血已经吐到书案上了。姬灵惜按住自己的胸口,咳了几口血,慢慢气血顺畅了,才平静下来。

姬灵惜看着满手的血,不禁傻笑起来了,她这咳血的毛病怎么又犯了,犹记得上次咳血还是在君东篱把休书扔给她的时候,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她还没好彻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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