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灵惜轻轻拿开她的手,淡笑道:“幽诺公主在这里,已经把君天国皇上和太子牢牢牵制住了,你们早就赢了一筹,我其实是没什么保证的意义的。”
萧韵静忽然转喜为悲,急道:“我怕姐姐做出跟篱哥哥当年一样的决定,你会逃走,而我夫君也会像当年放走篱哥哥一样,放走了你。”
是么?龙渊会放走她?这根本是不可能的,龙渊当初放走君东篱,是念在君东篱日后成了太子会有用处,而放走她对龙渊有利无害,他不会这么做的,姬灵惜苦笑了几声,道:“留不留得住我,看你们的本事了,逃不逃的了,看我的造化了,不过,逃跑这件事了,我是要费不少心了。”
“灵姐姐,呆在墨族不好么?我可以做你的朋友啊,不会让你孤单的,而且我听夫君说,在君天国有很多人想设计你,想要你死,你又何必要回去?”萧韵静其实是带着目的来的,她想说服姬灵惜安心留下,这样可以为她的夫君分忧。
姬灵惜面上云淡风轻,轻松一句:“是啊,这里也没什么不好,起码安全,还有君东篱留下的过去。”
萧韵静忽地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姬灵惜脸上摸了一把,笑咪咪道:“姐姐你这么好看,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还是不要回去了。”
是么?等到她年老色衰了,她就可以回去了?姬灵惜苦涩地笑了一声,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她的脸没来由被人摸了一把,她心中其实有些不快,但对上萧韵静那纯真快乐的脸,她又发作不出来了,只好忍了。
这姑娘热情开朗,无邪爱笑,看似天真呆萌,可是谈起正事来,却又逻辑分明,条条是道,根本就不无知狭隘。也是,萧韵静是鸣沙宫的大小姐,许多事情从小就耳濡目染,又怎会如表面一般简单,姬灵惜想把她猜明白了,不是自讨苦差么。
“姐姐,你要多笑啊,笑起来好看。”萧韵静用手指推起姬灵惜脸颊的皮肤,给姬灵惜挤出一个笑脸来。
“好。”姬灵惜身体又沉在水里去了,她真的想静静了。
经过这次温泉泡澡,姬灵惜并不觉得她同萧韵静的距离拉近多少,而萧韵静似乎不这么想,她整日的黏在她身边,好像已经把龙渊抛在脑外了。她跟着她,是想监视、看管她?还是真心诚意想与她交朋友,姬灵惜还是无法分辨,是以她对萧韵静的态度有所保留,不敢太过亲近。
一连十来天,萧韵静都跟在姬灵惜身边,除了每晚睡觉外,几乎寸步不离,领着她把鸣沙宫里大小角落几乎都逛遍了,姬灵惜其实有些不胜其烦了。
这夜,姬灵惜总算送走了萧韵静,她一个人歪在床上看君东篱的书,正当她看得入神时,咚咚的敲门声毫无章法地传来。
门口又是萧韵静的声音:“灵姐姐,你睡了么?我可以同你一起睡么?”
姬灵惜皱着眉头,面色不悦地坐起身来,起身去开门。夜色漆黑,正对着萧韵静悲伤的眸子里有光,她怀里抱着被子,穿着单薄,站在门口可怜兮兮。
“你夫君呢?他还没回吗?”姬灵惜忍耐不住了,多问了一句。
萧韵静脸色一沉,悲伤更深,哽咽道:“夫君回来了,他在晴姐姐那里,我心里有些难受,睡不着。”
姬灵惜让开身来,转身进了屋,萧韵静也跟着进来,进屋后径自走进卧室,将铺盖铺在了姬灵惜床边的地上,看样子她是打算睡地上了。一系列举动流畅到一气呵成,根本不需要问姬灵惜的意见。
姬灵惜看着居然有些呆了,萧韵静是一个女儿家怎能睡地上,虽然地板上铺着色调柔锦织缎绣的地毯,可还是很硬啊,可是让萧韵静睡在君东篱曾经躺的床上,姬灵惜心里又有些异样,是以开不了口叫萧韵静上床睡。
萧韵静很是自觉,坐下来躺进地上的被窝里,将自己裹起来,面朝上,看着姬灵惜说道:“姐姐,我认床,我还是睡地上好了。”
姬灵惜不忍道:“地上凉,会着凉。”
萧韵静呵呵一笑道:“我自小习武,身子底子好,以前训练的时候,还睡过冰窖呢,这点都算不得什么。”
萧韵静认床,姬灵惜居无定所,是以不认床,她本想跟萧韵静挤一被窝,彼此也更温暖些,不至于让她冻着了,但一想到她的被窝里龙渊睡过,又觉得这想法很不合适,绝对不能实行。
思考了一下,姬灵惜也回到床上,将铺盖一应卷起,铺到萧韵静的旁边,说道:“这下我也能睡踏实了。”她不能看着萧韵静一个人睡地上,那就有“难同当吧”。
萧韵静瞪大着眼睛,马上坐起身来,摇头道:“姐姐,你身体比不得我,你睡床上吧。”
姬灵惜麻利地爬进被窝,道:“不碍事,我被关过地牢好多次,这点也算不得什么。”
萧韵静又躺下去,转过身来,裹着被子往姬灵惜这边挤了挤,说道“灵姐姐,你跟我说你跟篱哥哥的事情吧,我想听听。”
姬灵惜一时语塞,萧韵静是小孩吗?睡前还要听睡前故事,她能说什么?她和君东篱两人一起经过过大风大浪,有喜有悲,种种场景浮现,根本无从开头,也无从结束。她把与君东篱的有关所有事情都记在脑中,刻入心里,却不想说与外人听,或者说她还不信任萧韵静。
“可以,那你先跟我说说你和你夫君的事吧。”姬灵惜不想萧韵静再继续问下去,翻过身平躺着,随口找了个借口把萧韵静的话堵回去,两人的事只关于两个人,也只单存在两人之间,没有谁会想让外人知晓,萧韵静肯定也不会想说她和龙渊的事吧,再说姬灵惜压根也不想知道龙渊的任何事。
然而姬灵惜错了,她以为萧韵静会同她一样的想法,她与龙渊间的事不足为外人道,会藏着不肯说,然而萧韵静听到她问起后,兴趣顿起,声音也高起来,满是喜悦,问道:“姐姐,你真想知道?”
姬灵惜干笑了两声,道:“静儿,你不用说太仔细,我睡前反应慢,记性也差,听不太进去。”
萧韵静看着姬灵惜,咯咯笑道:“我夫君是墨族数一数二的英雄,他的轻功飘逸极了,没人敌得过;他会盗墓,下过的墓无数,还抓过不少鬼魂,他还能通灵呢;还有,我夫君医术很好,好像比篱哥哥的医术还要好。”
姬灵惜心里狂吐槽:英雄应该谈不上吧,不过轻功倒算是龙渊真本事,逃命屡试不爽。听到抓鬼魂几个字眼,姬灵惜的心脏狂跳几下,仿佛被人捉到痛处,只有龙渊知道,这具身体的原有主人的灵魂被锁在了身体里面,而姬灵惜不过是一个占据者,而姬灵惜以前的记忆,因为要吸附霍宁儿的灵魂,也渐渐地被蚕食掉了。
这夜,姬灵惜又努力地想了想以前的事,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她以前的记忆一概清零了。自从她来到这具身体后,她也在是不断丢掉记忆,新的记忆每天在产生,旧的记忆却不知不觉丢掉了,她都不知道丢了哪些。姬灵惜知道要不了多久,她连自己不是这里的人的这件事都要忘掉了,完全把自己混同到这个时代来,并且在这个时代发生的事她也会慢慢忘掉。
是不是得做点什么?在记忆一点点散尽之前,今夜,姬灵惜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她要写回忆录,把她现在能记得的事都写下来,赶在她记忆全部消退之前,写给未来丢失记忆的自己看,因为她和君东篱之间的记忆本来就少,更加不能丢掉。
萧韵静说完,见姬灵惜一直没反应,又支起身子来,脸凑近姬灵惜,小声问道:“姐姐,你就睡着了么?”
姬灵惜没有说话,将胳膊齐平放在身体两侧的被窝上,低哼了一声。萧韵静得到姬灵惜没有睡着的信号,又接着说道:“我夫君会的东西很多,很多女子仰慕他,我也是,我从朦胧懂事开始,就想嫁给我夫君。”
姬灵惜不由得转过头,看向萧韵静,月光晒下清辉,衬出萧韵静柔和清丽的素颜,干净得如出水芙蓉,姬灵惜心底禁不住嗟叹:这么美好的女孩,为何要在人生刚起头的时候,早早就把自己陷入婚姻的牢笼里,与别人共享丈夫。
像她这么好的女孩,不是该无忧无虑翱翔在大漠上,再寻一有情人,两人比翼齐飞。这么美丽、温暖、可爱的女孩,并且身后有鸣沙宫依仗,她找的男子该是天子骄子,一心一意爱护她,将他捧在手心呵护的么?而绝非龙渊这般左拥右抱的多情之人。
姬灵惜还真是想多了,她又有何面目说别人,现在的萧韵静不就是两年前的她么,都是正值青春豆蔻时却已嫁做人妇。姬灵惜冷哼了几声,嘲笑自己来,除了她那时没有家人,她跟萧韵静根本就是一样的啊,那时她不是和刘紫熏共侍一夫么。
“姐姐,你心里是不是很讨厌我夫君?”萧韵静听到姬灵惜的冷哼声,因为她是在冷笑他夫君。
“讨厌不好么?我若是心里喜欢他,你不就该着急了?”姬灵惜声音小下来,她有点困了,思考也迟钝了。
萧韵静忽然靠过来,伸出手来,轻轻环住姬灵惜脖子,将头靠在姬灵惜肩上,伤感道:“姐姐,我夫君不止我一个女人,以后还会有其他女人,我早就接受了,只是心里还是会难受。”
她哭了?姬灵惜感觉自己肩上有种湿湿的液体,她睁开眼,抽出手来,抱着萧韵静的头,问道:“静儿,我不是很明白,像你这么不平凡的女子,为何甘愿和别的女子共享丈夫?你为何不回王宫?”
“我不想去王宫。”
“你是这大漠里最美丽的云彩,实不该把自己的美好一生蹉跎在龙渊身上。”姬灵惜叹气,她有点同情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