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来,君天国表面风平浪静,实际暗潮涌动,蕴藏着一场场大小动荡。从小,我的奶奶就告诉我,我生来是君家的人,就必须为君家扛起应尽的责任。奶奶告诉我,她已经为了选定了我将来的妻子,我必须娶她,因为她背后的家族是我们君家的重要臂膀。而那个女孩就是叶墨染,她身后的叶家是我奶奶一手扶持起来的势力,是我奶奶可以信任的下属。”
“叶墨染的父亲,叶青宣,自我奶奶反齐起来,曾为我奶奶麾下一名虎将,颇有将领之才,他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可谓文武全能。叶青宣一直受我奶奶的器重,我奶奶欲将其收归旗下,便向他讨要他女儿与我结亲。此时,朝纲刚刚稳定,天下渐渐安平,叶青宣便答应了我奶奶的请求。”
“奶奶在这皇位上过度操劳,十几年的光阴弹指即过,却耗尽了奶奶所有的精力,奶奶一辈子的梦想就是希望有天君天国能真正太平,她可以垂拱而治,腾出时间去看看这时间的好山好水,可惜这终究是个梦。奶奶驾崩后,前朝潜伏的反君天势力,一时间抱团清算奶奶的势力,叶家的势力一下子受到重创,叶青宣急欲与我君家攀亲,寻求君家的保护,想当初我君家未入朝廷之时,也是闻名江湖的武林世家,哪里是官宦世家惹得起的。叶青宣想借助婚约与我君家结盟,维护叶家的周全,我君家也不是无情无义之人,当然愿意履行这桩婚约。”
“叶青宣生有一女,取名墨染,含多水之意,水多则灵,恰如画中的墨染莲花,无须多余笔画,由天然雕饰,孤单而娴静。莫大的叶府,丫鬟主人尽是脂粉妍丽身姿曼妙,红袖带香,唯有这墨染姑娘却不愿入平凡女流,颇有顾芳自赏之哀。”
“那女子就像是一朵冷莲花,孤单寂寞地绽放,不爱蜂围蝶绕的喧闹,不爱花香四溢的赞美,那个女子就那么简单地活在自己营造的世界里,好似与外界完全脱离了,远离世俗浑浊邪恶之气,给人一股清新干净的气息,简单透彻。”
“从我第一眼见到这个女子,我就被她吸引住了,那时我们还很年轻,还不懂男女间的懵懂羞涩,而我却为她将是我的妻子而感到幸运,她当真是一位清雅脱俗的大家闺秀,行事稳重。如此一位当世美人却在叶府里平平淡淡度过了十六个春秋,波澜不惊,在我看来,叶墨染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本应该春风得意,光华耀眼,可她愿这般籍籍无名地过了她的一生,真真是个纯粹的人。”
众人都听得入神了,没有说话,霍楠澈看着水老爷,始终无法相信故事里的女子将会是她的母亲,可是那个女子的性情跟她母亲又是那么的像,她母亲从来没有跟他说过她的出身,这也是他第一次真正了解他母亲嫁人前的生活。
剩下的事情,水老爷也就是这位君天国的皇孙——君庄寒一边回忆,一边讲述,姬灵惜听得认真,对事情的起因经过有了八九分了解,这真的是个令人叹惋的故事,闻者伤怀,说不清对错,道不明纠葛,却是故事中人遭受的爱恨情仇,外人无法体会和明白,更难以评判。
君天十九年,叶府藏风阁的夜晚不曾宁静过,月光零落地落在树林里,透过稀稀疏疏的树叶缝隙,洒下点点银光。藏风阁在后林东南角占据一席之地,此名由景意而撰,藏风阁,藏住人间流风,吹散浊气,却是一处游离尘世,淡泊雅致之处。
有诗言:“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名;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藏风阁的主人意欲追求品德馨雅,怀瑾握瑜,香草披身。风吹入阁内,阁内传来琴声,淡忘缥缈,风吹拂起阁中垂纱,轻盈摆动,层层纱帐,摇入阁内。拨开白纱,蓝纱飘落手中,捻住纱幔,能嗅着阵阵香气。
层层纱帐本来是阁内之人难以被外人所窥探,此时红纱柔和地遮住了叶墨染的眼睛,盖住了她的视线,使她发觉不到君庄寒的不请自来。君庄寒对她有些好奇,他想知道他未来的妻子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于是忍不住来偷偷看看她。
阁内女子随意地挽着一个流云髻,肩披红帛,上着青色窄袖短衫,下着浅色曳地长裙,脚穿翘圆头鞋,双臂自然外露,右腕几根红线穿着于手腕处收成一络红穗子。隔着层层纱幔,君庄寒见她十指抚琴,轻声吟唱道:“风儿,风儿,何扰我抚琴人;风儿,风儿,乱我听琴人;高山流水,琴瑟合柱,红罗昏女愁,花香自有风来散,借得九重天一缕香,送我归去··归去。”
君庄寒看着叶墨染的手始终跳动,由黄昏入月中,越弹越静,她那般愁情满怀究竟是因何之故,那时他确实不明白。他静静听着琴声,此时叶青宣也来了,他怕被发现,赶紧运用轻功,跃出亭子外,躲在了山林里。
“墨儿,心里有事?又睡不着?”叶青宣脚步轻浮,来时无声,倏忽间已步入阁内,此人站立如针,四平八稳,果真是行家出身。叶青宣关切地问候着墨染,转身踱到墨染对面的琴台下,屈腿盘坐在褥子上,面含微笑,轻手拍去衣襟上的灰,拉伸褶皱的裤子。一系列的整理动作完成后,渐渐停下来,目视女儿冷淡的脸,似乎想从叶墨染的脸找到一丝情绪。
“墨儿,这么晚了,早些回去休息吧。”叶青宣伸出刚藏入衣袖内的双手,双掌往琴弦上轻轻一压,急速快捷,琴声随之戛然而止,琴弦上留下一双白净、纤细的手随着琴弦微微颤抖,显然被刚才的内力震到了。
此时,叶青宣早已收回自己那枯瘦、青筋爆出的双手,重新拢在衣袖里。叶墨染抬头看看父亲,发白的眉毛,泛白的胡须,黑发中透着根根白发,眼角下垂,布满血丝,但依旧炯炯有神、温和地注视自己,两股慈爱的目光射向自己。
此时,叶青宜早已摘下了平日里戴的官帽,脱下了那身威风凛凛的官服,换了了青色外裳,将头发光滑地束在脑后,插着琉璃玉簪。叶墨染看着父亲苍老、瘦削的脸,幽幽地问道:“父亲,您说万事莫不遂人愿?”
叶青宣叹气道:“墨儿,天冷了,明日再谈吧。”
叶墨染突然失声哽咽道:“父亲,我到底是怎么了?”原来这叶墨染患病已久,整日心思郁结,只觉人生无望,活着无甚乐趣,心里总是无缘由的痛苦不堪,使她整日闷闷不乐,她陷入这种悲观消极的痛苦里无法自拔,可她在人前表现却是正常无异,是以说这病难治。
叶青宣心疼地说道:“墨儿,不要胡思乱想了。爹这一辈子,都给不了你快乐,把你留在这府里,过着压抑、空虚的生活。墨儿,你已经有婚约了,也许那个命定之人才能让你快乐。”
“爹··我·不想嫁。”叶墨染打断叶青宣往下说话,眼睛泛泪,看着她父亲,心里复杂,种种感情涌上心头,脑子乱成一片。她明白父亲所说的含义,不久的将来她将要走进另一个男子的生命,以后要和他携手走完以后的路,最近这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使她整日心思不宁。
“把那种空无缥缈的念想收起来吧。”叶青宜叹气。
“爹,许久不曾与您下棋了,今日不如下一盘棋?”叶墨染问道。
“很好··”棋盘摆上来,父女俩对月弈棋,棋盘散发着古木的气息,宁人心神,颗颗翡翠棋子,晶莹剔透,在暗黄的烛光下,自然幻化成深浅两色,神奇之至,父女俩下完一局,各自回苑中休息,君庄寒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叶青宣欲与君家攀亲,结为姻亲之好,自然是格外看着叶墨染和君庄寒的姻缘,他极为赏识君庄寒,欲借婚姻收为他用,成为他的左臂右膀。
君家以武学为宗,代代钻研武学精髓、探索武功奥秘,武功世代相传。君家男孩,自幼受祖训:勿贪婪、勿嫉妒、勿冲动、勿动邪念,身为君家男孩,要凭自身努力,将君家武学练至炉火纯青,更要将君家武学更深一层,终至登峰造极。
在君清影嫁与齐长生为妻之前,君家一直处于政治的边缘,从不过问权斗,更不为利益所驱动。君家学武之人无不是潜心于武学,整日研究武功招式,寻求更强的对手,永不疲倦地与对手切磋武艺,没人愿意卷入到这权力斗争中去。
可是在一次君家入皇宫执行任务中,君清影对齐长生一见倾心,偏偏就是喜欢上了齐长生,无论如何定要嫁与他为妻,自那以后,君家就在权势的中心根深错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