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你要杀我,我差点死在你剑下,今天你告诉我说,我大哥会是你同母异父的兄弟,都说世事如棋,这真是一局连旁人看不清的棋了。”姬灵惜脸上带着冷笑,把所有这一连串的事情串在一起在脑海里快速整理一遍,突然发现这事还真是搞笑得很。
水玉瓒递给姬灵惜一杯茶,有意讲和,真诚地说道:“我的好妹妹,哥哥以茶代酒敬你,向你道歉,你大人大量,饶了我。你好些养好身子,过几日,咱们去接你大哥回来。你现在伤成这个样子,若让你大哥看见,他定会要为你报仇,要是知道伤你的人是我,倒让我没脸见他了。”
他喊她妹妹?一切变化地太快,姬灵惜端着茶杯反应不过来,迟疑了一阵,水玉瓒见她犹疑不决,硬逼着她把茶喝下,笑道:“好了,你原谅我了。”
姬灵惜呆住了,不知该如何理清她与他之间的关系,本来看似毫无关系的两个人,却因为她大哥可能是他的亲兄弟,又似乎有那么些关系,最后她实在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洒脱道:“不管怎样,至少你不会是我的敌人了。”
水玉瓒不满地道:“你在我府里住了那么久,早该知道我不是你的敌人了。即便是我和父亲都弄错了,你大哥不是我的兄弟,你也不可能是我的敌人了,凭我父亲赠了一把金花匕首给君东篱,而你又是他的女人,我是不可能再伤害你的。”
姬灵惜面上一红,有些羞涩,弱弱道:“那你和君东篱是什么关系?”
水玉瓒露出疑惑的神情,不开心道:“我不知道,我已问过父亲,父亲不肯告诉我,你保住命不死时,父亲曾吩咐我去给君东篱送信,那也是我第一次真正见到他。”
姬灵惜皱着眉头,憋着嘴说道:“第一次?怎么可能?那天你出现在皇宫,你不会说你是一时兴起,无聊了想去皇宫转转,你就进去了?”
水玉瓒哈哈大笑道:“我去皇宫不是没有由头,我不过是想去皇宫偷点东西,那天是刚巧碰上了,哪有贼偷东西,还在主人面前大肆招摇的,我当然是躲着他们了,以前没见过你的夫君太子殿下很奇怪么?”他刻意提起,君东篱是姬灵惜的夫君,姬灵惜脸羞红了,埋下头没有理他。
“咱们现在在云城水庒,等咱们去了清河城,办好了你大哥的事,我就带你去找你的殿下。”
说到见面,姬灵惜心中突然害怕起来,苦涩地说道:“我不敢面对他,我亲手杀了他的孩子,他肯定很恨我了,争不如不见了。”
水玉瓒同情地看着了姬灵惜一眼,有些苛责她道:“就在你昏迷的那段时间,皇上下了诏书,君天国皇长孙诞生,普天同庆。你啊,好不容易杀个人,还不把人杀死,真不像我们家的人,下次你想杀谁,你告诉我,我帮你动手,必定得手。”
姬灵惜反讥道:“我没杀死她,还不是因为你当时在捣乱,再说你不是也没把我杀死,失了手,你还好意思笑话我。”
水玉瓒被这话怼得无话可说,只能干瞪眼。
原来君东篱的孩子已经顺利出生了,姬灵惜曾经想杀刘紫熏替心儿报仇,可惜那次谋杀失败了,就算君东篱说他不爱刘紫熏了,可是他们的孩子已经出生了,这个孩子已经把他和刘紫熏紧紧绑在一起了,这血缘关系是再也无法斩断了。
姬灵惜还能怎么办呢?她已经杀过这孩子一次了,她无法再耗费心血,仔细盘算一番去杀他第二次了。
眼下看来,姬灵惜想找刘紫熏报仇,也用不着自己亲自动手了,找她大哥或是水玉瓒去,都比她胜算大得多。这样想来,她似乎没有再见君东篱的必要了。见面又如何?继续留在君东篱的身边,然后与刘紫熏明争暗斗?她好不容易从鬼门外捡回一条命,为了这些耗费心血救她的人,她也得好好珍惜剩下的这条命。
姬灵惜知道她纵然有再多不舍,也抵不住现实的残酷,她与君东篱从未被人祝福过,她一直是他的累赘,许多人想利用她除去君东篱,她留在他身边,他就多更加危险。
她与他好似是一对鸟儿,飞翔在同一片天空时,才能有美丽精美的羽毛,才能啼唱出动人的歌声,但是在这片天空中,猎人太多,有人想射杀她,有人想射杀他,两人都无法看着对方受伤,拼了命地去保护对方,结果是其中一只丧命,另一只也活不下来。与其两只鸟儿在天空中过得惊险万分,随时有生命危险,倒不如两只鸟儿分开,在不同的空中自在飞翔。
姬灵惜心想,两人离开了彼此,就再也唱不出那幸福快乐的歌声,两人的羽毛也会渐渐失去光彩,可是那又如何,至少他们可以遥想对方在另一个地方过得平安,这不就够了么?在这世间,无论走哪一条路,她都不能与他同行了,她要放开他,把平安带给他。
姬灵惜自那日与水玉瓒一同饮茶,两人打开心扉有一番深入交流后,她常常坐在院内腊梅树下发呆,抬头望着凋零的树枝,静静回忆着她和君东篱的种种过往。蜡梅只在百花凋零的隆冬绽蕾,斗寒傲霜,此时花期未到,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杈,看着让人心生荒凉,树下的女子背影更显悲凉,单薄而孤单。
姬灵惜常常以为,记忆是最容易模糊的东西,在时间的流逝里,它会一团团的淡去,她会慢慢地遗忘一些痛苦或是温暖的事情。所以,她告诉自己要做一个不动声色的人了,不准情绪化,不准偷偷想念,不准回头看,不准再放不下他了。
这天,姬灵惜坐在院内,捧着书,安静地读着,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复杂的事。小鸾急匆匆地跑进院子来,替她收拾书案上的笔墨来,着急道:“姑娘,快进屋,快要下雨了。”
姬灵惜闻言起身,动手收拾东西,两人刚将书案挪至屋内,雨骤然而至,已经大颗地落下来了。匆忙中,书从书案上掉了,姬灵惜进屋才发现书不见了,她看着院内遗落的书,着急地直跺脚,雨水侵染,水流淌过,带出一团团墨来,她气恼道:“都怪我,好好的书,被我给糟蹋了。”
小鸾想冲进雨里去捡,姬灵惜拦住了她,遗憾地说道:“算了吧,捡回来也看不了了,就这样随它去吧。”
姬灵惜站在廊前看雨,小鸾替她热过茶,给她倒上一杯,心疼地说道:“姑娘,喝点热茶,暖暖身子,还好咱们走得快,雨没有淋到姑娘,若是水碰到伤口,只怕又要发炎了,更加难复原了。”
姬灵惜捧着茶杯,望着屋外大雨磅礴,静静地出神,小鸾继续说道:“姑娘,雨季来了,这一两个月雨多,而且雨又来得特别急,毫无征兆,姑娘以后还是少去屋外吧,可以在屋里看书啊。”
“好,我知道了。”姬灵惜冲小鸾笑着,手指握着茶杯有些发抖,她有点冷。
“姑娘,大公子还等着你养好身子呢。”小鸾笑嘻嘻的。
姬灵惜装作无意,问道:“你家大公子这几日又出府去了?这会子下雨了,他人在何处?”其实,她有些关心他的安危。
小鸾高兴地说道:“大公子说了,若是姑娘问起什么,我就答什么。大公子是去孟城去接老爷了,现在人在回来的路上了吧。”
“咦?你家老爷不住在府里?”姬灵惜很是惊讶,她的伤是这位老爷治过的,她以为他一直是住在府里的。
小鸾咯咯地笑道:“没有,这里是大公子的水庒,老爷是住在孟城的水府里,离这有一两天的路程呢。”
姬灵惜更加疑惑了,问道:“前几日我好像听大公子说起,老爷也在水庒,他怎么这么快就回去了?”
小鸾甜笑道:“还不是大公子闯了皇宫,老爷得到了消息,一气之下来府里训人,老爷在这留了几日,见大公子无事,责骂了大公子一顿,便回去了。这些日子,老爷一直在派人给姑娘送药呢,还叮嘱大公子好些照顾你。”
姬灵惜笑道:“你家老爷还懂医啊?承蒙老爷关心,我应该要好好拜谢他的。”
“嗯,老爷这些年来,一直在潜心医学,盟内的事情也管得少了。”
姬灵惜环顾了下四周,比起其他大户人家,这里着实是凄凉了些,装作漫不经心地道:“大公子这府里还真是安静啊,有些冷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