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御花园花棚中,一对男女在此幽会。
“觉,我好想你!”慕容婉如甫见宇文觉出现,马上激动地飞奔上去,一头扑进他的怀中,随即双臂如章鱼的触角一样紧紧地搂上了他的脖子,接着唇也如狼似虎地吻住了他的唇,激烈而狂乱地吻他。
但是这次他没有被引*诱得马上将她按在床上天雷勾地火地偷*情,而是半晌动也没动,然后在她惊讶地意识到他的冷漠与无动于衷中,她的手臂也被他狠狠地从她的身上扯了下来。
“觉,你怎么了?我们都多久没有了,我想死你了……”她吃痛地被迫松开他的脖子,瞪大了凤眼看着他,甚至于在他英俊的脸上看到了浓浓的愤怒和厌恶之情。
“我不想你!我来是想告诉你,我们分手吧,再也不要有这种关系!”他冷冷地道,说出的话让她半晌没有在脑海中消化掉。
“你……在说什么?分手?你想不要我?”她愤怒至极地大声喊道,双眼都泛了红。
“没错,我再也不想跟你在一起了!”他态度坚决,不容置疑。
“我不分手!我不答应,我永远也不答应!”她嘶叫着,冲上前就想狠狠地去打他,她不敢相信,他们十年的感情,他竟然说分手就要分手,她所有的感情,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她不能没有他!
“你不要发疯!”宇文觉狠狠地将她的手臂抓住,阻止她疯狂的举动,握住她的双肩使劲地摇晃着她的身躯,想让她如疯颠一般的举动停下来。
“我就是疯了,你竟然想不要我?凭什么?你不是爱我一个人吗?你不是承诺一辈子不变心吗?你怎么答应我的?十年的感情,十年的感情呀,你竟然要和我分手?是不是因为陈曦?她哪里比我好?就因为我老了吗?就因为她比我年轻会讨好你吗?”
她愤怒至极地嘶吼,甚至于疯狂得跟只疯狗没什么两样。
“这跟陈曦没关系!我受够你了,我再也不想跟你在一起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
“跟我在一起提心吊胆?过去那十年你怎么没说?你父皇在时你怎么不怕?他都死了你怕了?你怕什么?你怕什么?”
“我怕的就是你,我怕你的嫉妒和狠戾,我怕你疯狂地闯进我的寑宫!不管不顾我会因此身败名裂,怕你为了你的一已之私,你竟然要让我断子绝孙!怕你为了你的嫉妒想要害死我柔弱善良配做我的皇后的人!”
“你在找借口摆脱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这世上最爱你的人?”她眼中闪着阴冷的恨意。
“爱我?爱我让我没有任何幸福可言?”
“你的幸福是什么?娶了皇后,生皇子,皇宫妃嫔无数?儿孙满地?权倾朝野,称皇霸业,统一天下?宇文觉,你嫌我老了,嫌我不能嫁给你,嫌我不能生育,嫌我碍着你,在你皇后眼中让你变成与父皇妃嫔***的畜生?可这世上我是最爱你的人!你知不知道,如果没有你,我活在这后宫已经没有了任何希望和幸福!因为有了你,所以我才觉得活得有意义,我为了你陪着一个不爱的老男人上*床,在宇文泰面前极尽所能地说你的好话,我帮你从宇文毓的手中将陈曦抢夺来,我帮你想方设法地扫平任何威胁到你太子之位的障碍,为了不让你娶别的女人,我不惜答应宇文护早早地让你父皇归西,现在……你登上了皇位,我对你没有用了,你怕我坏了你的名头,你怕我妨碍你和你的妃嫔调情谈爱?你不要我了?”
“你说什么?原来父皇忽然病危,竟然是你和宇文护暗中下的黑手?”
宇文觉甚是意外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慕容婉如竟然会这么做?
“我不这么做,难道要看着你娶陈曦当皇后,然后我在后宫便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地位了吗?我没有生过皇子,没有被封过皇后,而你一娶了太子妃,不久便可以让她名正言顺地当中皇后,那我还有什么地位了?宇文泰死了,你还没有太婚,我为什么不能够继母嫁继子地当你的皇后?宇文护答应我可以保证我嫁给你当皇后,是你不肯娶我,你知道吗?”
“所以你便配合宇文护害死了我的父皇,也是你派人想要陈曦的命?你就是这样地爱我吗?那是我的父皇呀?你怎么可以这样没脑子地听宇文护的摆而这样做?你是想陷我于不忠不孝之地吗?那是欺君的死罪呀?他可以杀我父皇,当然也可以杀了我,而你不想我娶陈公主而娶你,你有没有想过,宇文护答应你就可以了吗?这是大周,不是突阙土蕃,这种礼俗是说改就能改的吗?我们的事情一爆光,我的地位就可能根本保不住了,现在朝中掌权的人,掌握你我命运的人,根本不是我,而是宇文护,你知道吗?你是想让我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宇文觉顿时头昏目眩,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原来宇文护就是要利用慕容婉如,通过她的手来害他的父皇,而她情愿被当这个枪来使,他痛苦至极地看着慕容婉如,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他深爱了十年的女人吗?
她可有脑袋为他想过他的处境?他可有真正地为他想过这皇室的争权夺利中的危机四伏?非要这样地同宇文护配合来害死他才甘心吗?
“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的,总有一天,我会帮你独自掌权的,只有我才是真心对你好的人,那个女人,早晚得和柔然王走,她根本就不爱你……”
她白痴至极,自以为是的话,只会让宇文觉感觉到人生的悲哀,他究竟爱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呀?
在她狭隘的感情世界中,真的有他的存在吗?她所在乎的不过就是她自己的感受而已,她从来也不会为别人着想,哪怕是她口口声声说的她深爱着他,她的爱……好自私,也让他倍感疲惫和痛苦!
宇文觉长长地叹了口气,痛苦至极地闭了闭眼睛,“婉如,我累了,我不想再跟你心力憔悴地纠缠下去了,以前我觉得能够和你在一起我是幸福的,可是现在我再也感觉不到幸福了,无尽的苛责,没完没了的无理取闹,数不清的烦恼,难以收拾的烂摊子,你害死了我的父亲,你也想害我心爱的女人,还想让所有的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我跟你的不伦之恋,甚至还要安慰你近乎疯狂的嫉妒和怨恨,我也是男人,我也想在操心国家大事身心疲惫地回到寑宫时,有双温柔的手抚上我的脸,善解人意地对我说说贴心话,也想自己的儿女绕膝笑闹,在我的怀中,跟我叫‘父皇‘,可是……这些竟然成了我的奢望!”
“你觉得我不能给你的东西,陈曦却能够给你是不是?你对陈曦动了心了?”
她的泪水顺着面颊滑落下来,伴着她嘶哑的怒吼声,双臂狠狠地抓扯着宇文觉的衣领,狠狠地捶着他的前胸,打得铿锵有声,但是他一动未动地承受着她的对待,他想,如果这样可以减轻她心中的恨和怨。
那他也认了,至少心里还好过些,因为他真的无法反驳她的话,陈曦……真的已经在他的心中占有了非常重要的位置,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想到陈曦,他就觉得心里有种暖意,有种满满的幸福感充溢在胸腔。
虽然相识的最初,他是那样龌龊地想强娶她,想利用她巩固自己的皇位,可是在这场自以为是的游戏中,他表面上看是占了上风,可是实际上只有他自己才清楚,在陈曦的面前,他才甘拜下风。
她漂亮善良温柔多情,外表清冷柔弱,云淡风轻,内心却无比执拗坚定,只要有她在身边,他才能感觉到心灵有依赖有寄托有期盼,他会为她吃他弟弟和兰琚的醋,为她的毫不在意而焦虑烦躁,会在乎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为了可以讨得她一个认可的笑意和对他偏见的改观,他宁愿为她的愿望而妥协。
他渐渐发现,陈曦已经走进了他的心中,他想要她永远在他身边,他也想让她喜欢上他,爱上他,甘心情愿地和他在一起,共度这一生!
见他不语,一副默认的态度,让慕容婉如更加疯狂地怒吼更加狠戾地撕扯着他,她不甘心呀,她怎么能够甘心呢?
她这一生所有的希望,所有的感情都在他一个人的身上,他不要她,他爱上了别的女人,那就等于夺去了她所有的希望和想往了,没有了他的爱,她还有什么呢?
她不能得到的东西,她又怎么能够便宜了别的女人呢?如果他真的变心了,那么她要加倍地还偿他,她要让他知道,只有她才是最爱他的人,如果他不要她,她就要毁了他!
*
宇文觉痛心疾首,当他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回他的寑宫时,更感觉到内心的一片悲凉。
“皇上!”太监宫女跪了一片等待侍候他,但是此时他感觉不到一点身为皇帝的骄傲和满足感,他疲惫地闭了闭眼睛,仰天长叹。
“摆驾东宫!”
“皇上,这么晚了……”老太监见他真的累了,时近半夜,他有意劝他还是不要去找皇后过夜了。
然而此时的宇文觉觉得自己是那么地孤单可怜,甚至在世上找不到一个真正了解他的心的人,他想要见到陈曦,想要将她紧紧地拥在怀中,再也不放开,他想要像个孩子一样偎在她的怀中,想要她温柔似水地拥着他,想要告诉她,他不能没有她!
立刻马上刻不容缓!
“摆驾凤仪宫,不要让朕说第二遍!”
陈曦已经熟睡了,寑宫中一片安静,宇文觉半夜来访,她是不知道的,他也没有让太监出声,而是示意他们都退下,他缓缓地迈着步子走到她的床前。
他甚是爱怜地用深情款款的目光看着烛光下沉睡的美丽女子,这个女子是他的皇后,是他的妻子,她美丽智慧,她重情识大体,嫁给他这么久,从来也没有让他为难过,即使是受了他的虐待和委屈,当然……
他也不得不在心中悲哀地想到,其实她也是不在意他的,这……都怪他,过去那么多个月和她相处,他竟然从来也没有想过好好地待她,最终发现这伤害却成了他和她之间能够相爱的最大的障碍,他要怎么做,才能让她知道他的好,了解他的心呢?
“曦,你好美呀……”
他温柔地看着她,大手也抚上了她的面颊,细细地摸着她腻滑柔嫩的面颊,她一直都是很美的,他也是知道的,可是却从来不知道珍惜她的美好,甚至恶意地利用她,伤害她。
“嗯……”
陈曦被扰了清梦,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到了他的骚扰,不安地摇了摇头。
“曦,我爱你,你爱我吗?”
他看着她,怕惊醒了她,便小心地收回手,原来就是这样简单地看着她,他的内心竟然就可以这样地感觉到温暖和情意。
陈曦没有回答他,仍然紧闭着双眼,沉浸在她的梦中。
“曦,你……你爱我吗?我对你是真心的,一定要娶你当皇后,你一定要等我,再过几天,父皇丧期满三个月了,我就要娶你,你千万不要答应兰琚那个混蛋,我……会比他对你更好的……”
他在她的耳边喃喃地低语,真的想要在此时表达对她的情和意,也得到她的承诺,但是显然陈曦并没有醒过来,并且听到他的话,他只能够讪讪而落漠地离开这里。
当然他不知道他离开,陈曦才偷偷地张开了眼睛,心中一阵惶然。
宇文觉……对她动心了?
他真的想要娶她了?
那……可怎么办?
他对她没有感情,那还尚且好办,可是一旦他真的想要娶她了,其实反而是她的麻烦要来了不是吗?
宇文泰的守孝期很快要过了,难道她真的要嫁给宇文觉吗?
*
“皇上,燕窝粥煮好了……书房里还有没处理的公文呢……”门外太监报呈。
宇文觉披上衣服,下了床,随着太监陪侍出了寑宫,向书房走去。
因为肚子真的饿了,所以他还真有点期待煮好的燕窝粥。
“皇上,请……”老太监眼中闪过一丝诡谲,却没有直接跟着他进书房,反而在他进门时,他立在门外,然后将门给关上了,宇文觉一怔,刚想回头骂老太监,没有他的命令,他就敢私自退下?
“是我叫他们找你过来的!”
忽然书房中响起的女音让他一怔,惊讶地看到竟然是慕容婉如,宇文觉甚是有些恼火,上次他和她提出分手后,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见到她了,他不再去东宫御花园晚上夜会她,也没有私下里特意地找过她。
因为他现在是皇上,而她是先皇的太妃,于情于理他们见面的可能性都是小的,可是他没有想到慕容婉如竟然会半夜在书房里等他,甚至还吩咐太监把他引来这里?
她到底想干什么?
宇文觉现在只要一想起她的事情就头皮发麻,甚至心里头就是疙瘩。
他皱紧了眉头,相当不悦地向着书房的文案桌走去,桌上亮着灯,慕容婉如正坐在了那里,身上穿了个新制的彩锦华服,头发也梳得光鲜亮丽,脸也明显化过妆容。
看来是经过了一番装束特意地想很漂亮地见他,此时她在烛光的映照下,一双幽怨的双眼满含着深情也含着伤触,可是宇文觉却辜负了她的一番苦心。
他习惯了陈曦不喜欢施些脂粉,只做清新简单的妆容,却有一股清水出芙蓉的诱*人气息,对于慕容婉如的特意的打扮,他不喜欢不说,反而觉得从她身上透出的艳俗的脂粉味很讨厌。
“觉……我想你!”
慕容婉如马上站起身,一头扑入他的怀中,搂上他的脖子就想要凑上她艳红的嘴唇,狠狠地吻上他的嘴。
然而宇文觉却迅速地扭头躲开她的嘴,将她的双手给狠狠地抓住,然后毫不客气将她给拉扯开他的身体,直让她吃痛得松开手。
“觉,这么久你都不找我,我都想死你了,你就这样地对待我,就这么地绝情?”
她眼中闪着恨意,泪水顺着面颊刷刷地流淌,脸上的脂粉开始和泥。
“我不想你,我已经跟你说清楚了,以后我们再不见面了……”
慕容婉如幽怨至极地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泪水顺着面颊滑落,但是这一次,她没有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就那样用那双满是泪水的眼睛看着他。
“觉,难道你对我的感情就这样地薄弱吗?难道你就将我们十年的感情当做了一盆水说倒掉就倒掉了吗?你知不知道你是我活着的唯一的希望,如果你把我的希望毫不留情地撕碎,我就活不了了……”
宇文觉看着她那副样子,心还是软了下来,他毕竟是爱过她的,就是现在,他也不能说对她毫无感情了,她如果一直无理取闹下去,他狠得下心来跟她毫不留情地绝裂,可是她这个样子,他却无法真的那么绝情。
“婉如,对不起,我不想对你这样,但是我们俩在一起,我总是有种罪恶感,不管怎么说……你是我父皇的女人……”
“陈曦本来也是你父皇的女人!”她马上打断他的话。
“可是她并没有嫁给父皇……”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说是不公平的?你初见她时,你并不爱她,你只因为宇文毓要娶她,你才强要她的,可我们是相爱的,从我进宫的那一天起,在桃花树下看到你年轻意气风发,英俊不凡的面容,冲着我那样地阳光般的笑,我的心里就只有你一个人,你知道吗,当时我也有过奢望,你会向你父皇讨了我,可是我不敢想,根本也没有想过那一种可能,可是……在十年之后,你把我不能想不敢想的奢望给了陈曦,现在甚至因为她,他连我都不要了,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十年前我们勇敢地在一起了,我们过去那十年你从来也没有想过什么我是你父皇的女人,可是现在……你为了摆脱我,为了和陈曦在一起,你竟然拿这个做借口?”
她恨意滋生,怒瞪着他恶狠狠地道。
“婉如,对不起,可是我现在就是离不开她,十六岁的时候,我的初恋给了你,可是二十六岁时,我才发现,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样的女子,我长大了,我也累了,我想有个妻子温柔地偎在我的怀中,听我诉说理政的烦恼和生活的戚乐,我想挽着她的手坐看日升日落,婉如,我不想再抚慰哄宠你无尽的苛责和满足你的无理要求了,我想要有我的皇后和皇儿皇女,我不想这辈子就这样地过下去了……”
宇文觉仰天叹息,幽幽地道出他的心境。
“如果我不再不知进退地惹你生气,不再无理取闹地给你惹麻烦,如果我不再反对你的妃嫔生育你的孩子,毓……你还要我好不好?”
慕容婉如站起了身,哭着拉着他的手,含着泪求他。
“婉如,分手吧,我现在才知道,我不能再接受你了……也许从前我对你的感情根本就没有那么纯粹的爱恋,只是一种对于姐姐般亲人关爱的贪恋……”
宇文觉说出的话真的是他的真实所想,因为他的心已经沦陷,他想要好好地对待陈曦,他想珍惜这段感情,认真地好好地爱她,也赢得她的真心回报。
“觉……我也可以温柔地对你的……”
慕容婉如将头偎在他的身侧,眼中闪过狠戾的嫉恨和仇怨,但是此时此地,她却必须要隐忍她的感情,她痛哭流涕,她忧伤至极,但是她知道她的大吵大嚷只会让他更狠得下心来不要她,只有她隐忍,他才能够狠不下心来。
“婉如……我做不到了……”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心下也隐隐地难以割舍他们曾经相处的美好时光,十年的感情又岂是一朝一夕就能够磨灭的呢?
见他缓和了语气,慕容婉如马上将桌上的燕窝粥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