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把头回屋收拾家当,让大家伙尽早离开货栈,周同本要一起走,也被金大叔劝着先一步离开货栈。
揣着旧老板分给的十两银子,周同不由想着,富人也有好坏,只要不去压榨穷人,与穷人平等相待,也算是好人了。
进了蒙京城,走过正阳大街,拐过一个街道,来到离家不远的胡同里,迎面来了三位大汉。
三个大汉迎了几步,突地从大衣内抽出深黑色的棍棒,周同警觉,就此站住,往回便看。
后面,也是三个大汉,其中一个大汉身高将近两米,身高膀阔,膀大腰圆,黑脸上布满了铁丝般的纷乱黑须。周同认得,正是货栈的那位扎须大汉,此来却没有穿官衣,而是普通百姓的衣帽。
扎须大汉空着手,微微喘着气,慢慢来到周同近处,“妈的,溜的够快的啊,害得老子的大马都崴了脚,这笔账,也得算到你这个小杂碎头上!嘿嘿……”
“光天化日,你们想要打人?”周同紧紧握住了拳头,一股热气直通全身。“打人?哈哈……你是周同吧,啊?那个很有名望的杂种吧?哈哈……我这不光要打人,还要打死人!死人,就是你!杂种,受死吧!哦哈哈……”
“杂种?又是杂种!”周同脑子嗡的一下,气血直窜头顶,红红的眼睛几乎喷出血来,“你们也是杂种,你们都是杂种!我杀了你们!……”
“噢?还敢来杀我们,正好,找着弄你的由头了!”扎须大汉给左右使了眼色,两个大汉飞身抢来迎面就打,周同转身躲过,挥动左拳,打在一人右肋,同时飞出右腿,踢中另一人当头,将两人打退了数步,一个捂着右肋,一个捂着出血的额头,一时不能上前。
扎须大汉一声大叫:“噢啊!妈妈的,小兔崽子武功不错,都给我上!”
三个迎头持棒的大汉三面围住,抡起黑棒同时招呼,周同双拳护住头顶,躲过一棒,头部格挡的手臂与后背硬抗了两棒,一脚踹出,踹在正前持棒大汉的裆部,那大汉“噢”地一声捂着裤裆滚到一旁。两名持棒大汉发了怒,抡着棍棒没头脸的乱砸,周同刚挨了两棒,知道不是普通的木棒,而是铁棒,身体再好,铁棒也不能生挨,再加上两个大汉气力很大,也是练过武的会家子。
两人抡着铁棒势大力沉,虎虎生风,周同不与其争芒,左右来回腾跳躲避,眼前得不到出手的空隙,敌对后面三人缓了气力,两路包抄而来,周同见势不好,“呼”地平推一掌,向后急退。
刚退了两步,后心发紧,一股大力席卷而来,急忙侧身转掌迎击,没等掌起,一双大掌已击在后背。
周同闷哼一声,张嘴喷出柱状的鲜血,沉重的掌力将身躯击打的擦着雪地飞转,鲜血喷洒了一溜。
出手的是扎须大汉。
扎须大汉收了掌,“小杂种,还有两下子,娘的!”立在当处喊道:“小的们,给我打,打死他!”五名大汉围住不能起身的周同,一顿铁棒拳脚。
周同胸口再次遭到重创,气都喘不出来了,紧紧抱着头部曲卷着身躯,任由对方肆虐。
对方全是成年的军官大汉,铁棒何其坚硬,雨点般的拳脚铁棒击打在身上,周同心口剧痛之下不能屏气抵御重击,渐渐不支,意识已有模糊迹象。
正在这时,胡同口传来叫喊声,“杀人了,强盗杀人了,救命啊,快来救命啊,杀人了……”胡同口闪出五六个汉子,齐声高喊着往这边跑来。
“妈的!”扎须大汉啐了口吐沫,硬拉开了一个属下闪出空挡,“一群废物,半天打不死个人,饭桶!”自腰间拔出一把匕首,“都他娘的让开!”拨开两人,手腕一翻,对准周同心窝就要刺下。
“啾!”一声怪异的厉哨声,声音不大,似乎远在天边,又似乎近在咫尺。扎须大汉手中的匕首跌落,“哎咦,怎么刀子无缘无故的掉了呢?”感觉手心发凉,抬起来一看,“俺滴个娘唉,手心怎么穿了个洞啊!”
一名正对着的属下透过掌心小洞,正好看见扎须大汉的怪眼,“真的有一个洞啊,怎么不冒血……”正说着,小洞一圈顿时激出鲜血,将洞口糊了个严实。厉哨声消失。
扎须大汉这才感觉到了疼痛,“哎呀,疼疼,哎呀,娘啊,疼死我了!”五名属下见长官疼的五官都挤到一块儿了,均觉得不可思议,往日里这位长官可是硬气的狠着呢,今儿这是怎么了?
胡同口奔跑的五六个汉子越跑越近,叫喊声越大了,虽然是大雪天气,胡同口也引来了若干百姓。
一个属下大喊,“妈的,谁,谁,是谁使得暗器?一定是你们几个乱民,看我不宰了你们!”扎须大汉疼的脸都变了色了,看那几个奔跑而来的汉子,心里却已清楚明白,刚才那暗器快的异乎寻常,必是内家大高手所发,绝不是那几个脚步沉重的百姓所能发出的。
“别你娘的喊了,有其他高手来了,咱们走!”扎须大汉呲牙咧嘴的说着,“往里面走,别让这些穷光蛋认出咱们!”那属下问:“这小子怎么办?”“差不多死了,还管他干嘛!”掌心一阵剧痛袭来,扎须大汉一脚踹飞这名下属,“娘的,老子都成这样了,还你娘的问东问西,快走!”
几个属下围着长官一路往里跑,扎须大汉怕有高人再来一下暗器,跑的最快,边跑边想,怎么搞的,这暗器是怎么发过来的呢,也没见着暗器的影子啊,可是这手掌都给穿透了,暗器是什么呀?娘的,邪乎!哎呀呀娘啊,疼死老子了。
五六个叫喊的汉子是周同所在车队的脚夫,平时大家关系融洽,再加上周同的身份,脚夫们在内心对周同有一种异样的感情。
周同此时已失去了知觉,一个汉子把了把脉搏,“不好,心脉微弱,受了很重的内伤,快,快送到金把头家去!”
金把头一家七口人,平日一人里出去拉脚,媳妇拉扯四个半大的孩子,最大的十三,最小的婴儿才刚刚一岁,还有一位已是风烛残年的老娘。老娘早年间受了邪风,已经瘫痪在床十来年了,再加上近些年来眼神儿不好,听力也慢慢的不行了,行动更是不便,若不是儿媳妇伺候的周全,早就找老伴儿去了。
周同第一次苏醒,是在金大叔强力灌药时激醒的,感念之中,重又沉沉睡去。第二次醒来时,正好听见里屋苍老无力的声音说话。
“铁头他娘,那外屋的人怎么还没睡醒啊,咳咳……你们不要糊弄我,这都大半个月了,那孩子是被谁打伤了吧,咳咳,啊?”一位妇人应道:“娘,您别操他的心了,最近天冷,没让您到外面晒太阳,外面那小伙子早就走了。”“咳咳,竟编瞎话诓我,昨晚上那外屋的床上扑通扑通的乱晃,还有那人鬼哭狼嚎的叫声,你们以为我听不见啊?咳咳……这大冷天的,让外人占了睡觉的地方,你和两个小的睡哪儿呀?啊?咳咳……咳咳……”
“娘,您慢些说话,我和两个小的先跟他们哥哥姐姐挤挤,今晚,今晚就好了!”“咳咳……你们就是爱行好,可是 行好也要有个头,把两个小的扔到那没炉没火的小屋里去,你真狠心那你,我那铁头孙儿才刚一岁,冻坏了怎么办?咳咳……今晚,咳,今晚就给我回大屋里睡,我要看着你们睡,啊咳咳……”“娘,您先别讲话,喝点红糖水,我给您捶捶背!”
周同听到这里,心中愧疚不已,想了想,还是离开这里较好,不能再给金大叔家添麻烦了。
金大叔家里还不如奶奶家光鲜,不大的外屋里,到处都是破衣烂麻。金大叔一个人养活一家七口,四个孩子一位老人,真是不容易。忍着心口阵阵的伤痛,轻轻下了床,夹起自己的外衣,也不传鞋子,拎着在手里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里屋的老妇人不停的咳嗽,儿媳妇在给捶背,外面悄没声息的走了人,也都没听到。
周同走出破烂的小院儿,只觉得心口痛的厉害,强吸一口气,忍着转到一个背风的小胡同,瘫软似的坐倒,一边慢慢调理气息,一边慢慢穿上外衣鞋袜。
北风呼啸,冰冷刺骨。周同呆坐了半晌,想想金大叔家里是不能回去,老妇人痰多气虚,气血不稳,身体成了那样,还要顾及儿孙的冷暖,可敬!可是也苦了金大叔家婶子,四个孩子,还要照顾老人,我再也不能给她添麻烦了。
奶奶家里更不能去,成了这个样子,奶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亲人,再让奶奶担一次心,整日伺候自己,怕伤了老人家心,老人家的身体。
思前想后,自此一去,不论生死,还是永远离开大家吧,省得这些穷苦的好人陪着自己受罪。可这一走,奶奶突然没了自己的音信,怕也受不了。唉,给金大叔留一封书信,拜托他给奶奶编个瞎话,只说我更好了,跟着高人学艺去了。
想完就做,周同撕出一片内衣,咬破手指,硬着心肠写了离别书信。怀中还有一锭十两的银子,奶奶那里没有收入,还是给老人家多留点积蓄吧。重又写上拜托金大叔的字样,将内衣包了银子,再扯破一溜外衣,包了个严实。
看看左右没人,悄悄原路返回,走近金大叔小院儿,却不敢再进屋子了。甩手一扔,包着银子书信的布包就着地面滚进了外屋。里屋妇人听到动静,“娘,您先躺倒被窝里暖和暖和,我到外面看看……”周同正返身慢走,隐隐听了,慌忙加快脚步。
出了院儿门,周同怕妇人追撵,一路小跑,拐了几个胡同,心口剧烈的碰撞使得全身剧痛,痛的不能自己,脚下一滑,仓朗朗摔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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