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目的达成,施施然与他对面落座,吩咐望梅上茶。
“这封信是我写给额娘的,十哥哥帮我托人送出去吧。”我把封好的信递给他,胤誐满口答应下来。
“午膳在哪里用?”
“咱们一处吃了吧,一会儿好出门去。”
他不肯走倒是正中我下怀,我这边刚又哭又闹,万一他去了侧福晋那里,人家是夫妻自然万事好商量,他俩要是有了共识,我就算是功亏一篑了。
此时才发现他还穿着朝服,原来是一下忙完了便回来看我。
“换了衣裳吧。”我拿昨晚上拉下的那件家常外袍给他,随手指指里屋:“您自己换吧,我屋里可没那么多人手。”
他接过来衣裳的时候很是腼腆的点了点头。
趁他在里屋换衣裳的功夫,从包裹里翻找出一个活佛送的金质转经筒,想来八福晋什么金银财宝没见过,以这个作为手信才有诚意。
收拾妥当,望梅和另外一个小丫鬟,已经静悄悄把饭摆上了。
胤誐换了衣裳出来,我们对坐着用餐,偶尔抬头看见他的笑容,只觉得静谧安稳。忽然从心里生出一种恍惚的幻觉,也许我们才是夫妻,是我嫁给他做了他的嫡福晋。
胤誐只一味给我夹菜,自己吃的很少,不光吃的少,他一口荤腥都没碰过。
我给他填碗汤,劝他多吃些肉。
他微笑着摇摇头:“你只管吃,我不能吃的。”
“为什么?你不是最喜欢吃肉?”我讶异问道。
“你失踪那些天,我发誓若是你能平安无事回来,我愿从此茹素。”
我心头一震,呆呆望著他。
他如此待我,我甚至没有给过他一个安慰笑容。
“怨不得你瘦的这么厉害。”我低下头,把眼泪强咽回去。
“十一别难过,这样很好,我的骑射功夫大大长进了,连皇阿玛都夸奖我呢。”
我揉揉眼笑道:“我才没难过,等皇上封你当了王爷,你得多谢我才是。”
这一餐饭,吃的我食不知味,只得草草结束。
一到八美人家我便兴冲冲去找八福晋。
先把礼物献上,又拍她马屁:“这种神器也就于你有缘。”
八福晋笑道:“这可是不敢当,只怕十一格格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都是明白人,也不必绕圈子当下直说了:“我也是临时抱佛脚,还请八嫂子给我指点一下迷津。”
“快讲,再不说咱俩就要对佛偈了!”她笑道
“我姐姐想管家,可你是知道的,我们姐妹对这些一无所知。少不得得请教个明白人。”我说出实情,热切望著她,等她答复。
我这样说,她倒轻松了些,笑道:“我当是什么,这个好说,你有什么疑问只管问来。”
我汗颜道:“正是两眼一抹黑,瞎子一般,才问道于您的。”
八福晋点点头安慰我道:“哪个生来就会料理家务吗?不过是从头学起,谁不是从那一步过来的?”
说完八福晋拉我进内室,又遣走身边闲杂人等,将皇子府上的大事小情略一讲解,又说:“家里头的事儿,说尽了也不过八个字‘婚丧嫁娶,吃穿住行’,这些事儿繁琐却不也不难,似咱们这样的人家,府里必有成册的定例,一切按例行事是不会错的。”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我感激道:“得亏您提点。”
“我刚说的都是小事,要管家就得管着钱,钱从哪来才是大事。皇子福晋都有内务府的份例银子,可是要靠这些银子养家,只怕京城中的皇子都得饿死。”
我皱眉思索:“庄子田产,我知道,难道还有其他的生意?”
八福晋掩嘴笑道:“我越发说句远的吧。十弟和老九的买卖总也有这个数。”说着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正反一番。
我不太明白她说的是钱还是买卖数量,只得笑道:“这么说我得打探出来才成?”
“别人我不敢说,胤誐这个人憨实,断不会藏着掖着,你回去只管查账,到时候便一清二楚。”说完她倒笑起来:“你倒像是老十的福晋。”
“八嫂子说笑了,我要是他的福晋,敢娶什么侧福晋,我就同他拼命。还能让那么大一尊在家里作威作福?”我赶紧撇清自己。
八福晋打量我一个来回,点头笑道:“你这脾气倒是像我。”
送我出来时候,八福晋拉着我的手诚恳邀请我:“日后你只管来玩,常来常往倒是好的。”
我还不待道谢,只听一个人冷笑道:“嫂子要小心了,只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是九阿哥胤禟,好一副可恶嘴脸。
随口答道:“不敢当,神鬼素来相厌,我要是神,您岂不是鬼?”
八福晋没忍住笑出来,赶紧拿帕子掩住口。
胤禟气的了不得,当下不搭理我,只问八福晋:“嫂子,八哥在吗?”
不待八福晋答话,我插嘴道:“那不是廊檐下站着呢。”
胤禟伸脖子往远处看,疑惑道:“哪儿呢?”
“笼子里呢。不就是您找的八哥儿?”我笑答。
八福晋已然笑的掌不住,哎呀着要回屋去。
“嫂子您听见没有?她这是骂八哥。”胤禟青着脸怒道。
八福晋赶紧止住他的话头:“你八哥可没你这么不懂规矩。你不占理,口舌又不灵光,还不快走?”
“正是这话,我和八嫂子内院屋里说几句体己话,女眷相会难不成八爷还得作陪?找八爷找到这儿来,你还理直气壮?”
胤禟听如此说,只得离开,临走还吓唬我道:“我回去就和老十说,定教他防着你。”
回程我同胤誐念叨:“九阿哥怎么在八哥哥家里登堂入室的?”
胤誐也听说了我给胤禟难堪,边笑边低声解释:“他和八嫂子是表兄妹,自小熟识,有些规矩不大提防。”
“你可不能学他,别人看来多么难看。”我借机提点他。
他只看别处装听不见,又问我:“明日,我吩咐帐房准备一下,过几天你去看看。”
准备什么?又没什么见不得人,我这个人素来是择日不如撞日:“不必明日,今晚我就去看看。”
管家给我开帐房门,胤誐陪同我进屋,我吩咐管家:“以前的我就不管了,只把这两个月的交给我,我好拿去给福晋看看。”
翻旧账,不是现在该做的事儿,我求的权利平稳过度,一个没势利的侧福晋和老嬷嬷,还不好对付吗?
管家取来了账簿,我又吩咐他:“还请周管家府把府里各处产业管事的名单誊抄一份给我。”
“这个……”周管家明显犹豫了,迟疑的望胤誐一眼。
胤誐有所觉,只是说:“格格吩咐你怎么做,你只管去做,不用等我吩咐。”
“是。”周管家赶紧俯身答应:“不知格格何时要。”
“最好现在。”我怕夜长梦多。
周管家忙去一边伏案书写去了,我随意翻看手里的账簿,不过是收入支出。即便有假,我不知底里,单从帐上也看不出什么。
等周管家把管事的名单给我了,我大体看一遍,又吩咐他:“明日把这些在京管事统统叫上来,我要见一见。那些远道的就等着下次进京。”说完收起账簿,起身回去。
胤誐要陪我,我婉拒了:“您也该回去好好洗洗歇着了。”再去我那儿睡一晚上,我可就掰扯不清了。
我也没有回屋,带着望梅去找姐姐把账簿交给她:“你好好看看,明日咱们去帐房里说话也有底气。”
姐姐看着那两本帐,为难道:“这一时之间我哪能看的明白,不如十一你看了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明日先和我说说。”
我心里一口浊气堵着,你怎么不说我做这个十福晋好了?妖怪我去打了,经我去取了,临了临了还得我这个孙猴子译了经书,帮她‘普渡众生’?
“妹妹,我知道你辛苦,可我真是不懂这些。”她怯怯开口。
她这幅小媳妇的可怜模样,在家时我从没见过,心肠立时软下来,仍安慰她道:“你放心吧,我回去瞧瞧,只是你也得开始学起来,毕竟我不能跟你一辈子,等我嫁人走了,这个家可就全靠你自己当了。”
姐姐点点头,低声说:“我知道的。”
出来时候天色已然完全黑下来,我回屋随意擦把脸,换来了家常的衣裳,开始看我拿回来的账簿。
因为是年初,各处买卖的进账竟然也是记录在册,我数了一下,光是当铺绸缎庄之类的自己的买卖加上合股的生意,大约有七八处。
我实在不习惯在灯下看这些,看一会儿不免困倦难忍。
只好先吩咐望梅收拾床铺,趁这当口,我掏出那张周管家写的管事儿的名单,仰躺在榻上看一会儿。
越看越觉得很奇怪,一时间却也看不出哪里不对,只好暂时搁在一边。心里又担忧那个侧福晋给胤誐吹枕边风,于是问望梅:“今儿十爷宿在谁屋里?”
望梅答道:“十爷哪儿也没去,宿在书房里。”
大约望梅要误会我的意思,我也管不了那么许多,一头倒下便睡着了。大约时间久了不动脑子,稍稍用一下,便累的昏迷。
一夜无梦,再睁开眼天已大亮。
实在不想起床,可是想想今天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唯有咬牙起身。
收拾妥当,喝一碗粥便匆匆出门。
只能说以我的功力,还没发现侧福晋有什么错处。
不过,就算她做的再好,也不代表这个家可以继续由她掌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