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青笑道:“大户?我看岳兄才是真正的大户。只不过岳兄志存高远,钱都花在修炼上,不像我等吃了上顿不管下顿。所以若说惭愧,应该是我等才是。”
岳凡道:“骆兄就别挤兑我了。若骆兄是想让我恶心的吃不下饭,那可万万做不到。”
岳凡又夹了块鹿肉大嚼,骆青忍俊不禁,令小二添置酒菜,待酒过三巡,岳凡问道:“三位这次又去哪了?”
卜俊和夹了一块鹿肉喂给肩上猎鹰,道:“别提了。这次咱们是帮宝济堂押送一批丹药去靖国,路程远不说,报酬又低,倒把我鹰儿累坏了。哪比得上岳兄,动动手灵石就滚滚而来了。”
虞明州一直在大块吃肉,闻言含含糊糊道:“就是。咱要不是看到字就犯困,早就跟岳兄学制符了。唉,天生苦命,没办法!”
岳凡道:“话不能这么说。说实话,有时候我挺羡慕三位的。”
卜俊和道:“岳兄别说笑了。我等三人日夜奔波劳碌,所得却不及岳兄,有什么好羡慕的?”
岳凡道:“三位虽奔波劳碌,不也阅尽世间风景?我虽安居此地,却有如笼中之鸟。可见世事有得必有失,有苦必有乐,不能一概而论。”
骆青一直笑吟吟听着,这时忽道:“岳兄这是静极思动了。岳兄,想不想出去散散心?”
岳凡看向骆青,道:“骆兄这是在拉我入伙?”
骆青见岳凡不像之前顾左右而言他,心里暗喜,道:“正有此意。我一直很欣赏岳兄,二位义弟也同样如此。说句狂话,若非岳兄这等人物,一般人我还不屑结交。”
岳凡道:“小弟也自觉与三位十分投契,但骆兄也知道,制符之道深不可测,小弟只怕没有太多时间与诸兄外出游历。所以小弟一直觉得为难。”
骆青笑道:“岳兄多虑了。我辈以义气相交,讲究的是守望相助,平常都各有各的事,当有活动才聚在一起,而且也并不强求参与。”
岳凡大是心动,这是常见的散修小团体,形式松散但自由度高,道:“既如此,三位兄长可愿接纳小弟入伙?”
三人见岳凡松口,相视一笑,岳凡潜力他们早已看在眼里,从长远看是属于他们高攀,哪有什么不愿?骆青道:“岳兄若肯入伙,我等求之不得。以后我等四人就同进同退,虽不敢说做一番大事业,但在修真界立足,不任人鱼肉总是可以的。”
岳凡笑道:“那小弟可真要追随三位之骥尾了。以后还请多多照顾,来,小弟先敬三位兄长一杯!”
四人举杯满饮,各叙年齿,以岳凡最小,排名老四。气氛更加热络,岳凡道:“适才大哥说出去散心,不知是去哪里?”
骆青道:“我邀四弟来正是为此。你听说过‘秋狩’吗?”
岳凡道:“‘秋狩’?没听过。”
骆青道:“那‘长眠之地’四弟总该知道吧?”
岳凡脸色一变,道:“‘长眠之地’?大哥说的是大夏故地?”
骆青道:“不错。万年以前,在今日玉龙山脉、空岐山脉、横绝山脉中间幅员近千万里的广大地域中,曾有一强盛大国,就是大夏国了。说来大夏也曾盛极一时,但国力终究难免渐渐衰弱,当其末世之际,当时四大国联兵入侵,包围王都达三年之久。夏国皇族自知力不能敌,竟丧心病狂打开幽冥界通道,亿万鬼军由王都入侵此界,短短数日之间,城外百万敌军固然土崩瓦解,但王都生灵也几尽化为鬼物,逃生者万中无一。此为有史以来最著名的惨祸之一,史称‘幽冥之灾’。”
岳凡曾在史书上看过相关记载,道:“夏国皇帝也真是愚不可及,他难道不知两界水火不容,幽冥界大军会放过他还有夏国人民不成?至今在史书上读到此节,我仍觉匪夷所思。”
骆青道:“人到了穷途末路,什么事都做得出的。更何况坊间传言夏国覆灭源于道统之争,后面是修真界各大宗授意,其中隐秘内情不是我等能得知的。总而言之,‘幽冥之灾’迅速蔓延大夏全境,此后举修真界之力,经过连番苦战方将入侵的幽冥界大军尽数歼灭,然而贯穿此界的‘幽冥之柱’已无法消除,导致幽冥之气不断灌入。所谓幽冥之气是幽冥界特有的一种灵气,此气就是修行鬼道的修士也无法吸收,生灵若受其浸润便会渐渐沦为无知无识的鬼物,因此修真界不得不放弃昔日大夏国疆域,这就是‘长眠之地’的由来。”
岳凡道:“大哥说的‘秋狩’与‘长眠之地’有关了?”
骆青道:“世事有得必有失,修真界固然失去了一大片土地,但谁也没料到幽冥之气与此界灵气碰撞交融,时间一久发生了变异,因此‘长眠之地’中产出大量珍贵药材矿物等,又成了修真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尤其是秋季阴气初生,为‘长眠之地’资源最为丰富之时,亦是鬼物阴兽滋生壮大之时。故每当九月必有大批修士前往此地,一可采集资源,二也是为了斩杀各种鬼物阴兽,防止其过于强大,这就是‘秋狩’了。此为修真界盛事,各方修士都会参与,若有生之年不去走一遭,那就太遗憾了。”
岳凡手指轻敲着桌子,道:“但这时也必然是‘长眠之地’最危险的时候,鬼物阴兽肆虐不用说,修士自相残杀恐怕更不会少。对吧?”
骆青道:“毋庸讳言,‘秋狩’不仅是一场针对鬼物阴兽的狩猎,同时也是修士之间的狩猎,事实上每年‘秋狩’死在人类自己手里的修士,只怕比死在鬼物阴兽手里的要多几倍。”
岳凡道:“可又有谁能确保自己不会成为被狩猎的那个呢?小弟法力低微,又没有趁手法器,一旦遇敌只怕不但帮不上忙,反而会成为累赘,若如此还不如不去为好。”
骆青道:“四弟多虑了。‘长眠之地’地域广大,我等又不深入,只在百毒森林和夕颜山附近,这两处值钱的资源很少,不会有厉害修士流连的。再说有二弟神鹰探路,周围数十里一览无余,若真碰到大队人马,咱们也有的是时间远远躲开,我与你二哥三哥参加了六次‘秋狩’,至今安然无恙,便是因此。当然,即便你再小心谨慎,危险仍是少不了的,但若没有压力,我辈修士又如何磨练自身?”
岳凡道:“听大哥一言,令小弟茅塞顿开。此次就要三位兄长多多指点照顾了,望莫嫌小弟碍手碍脚才是。对了,小弟对‘长眠之地’闻名久矣,但不知里面究竟是何情况?”
骆青道:“‘长眠之地’长年阴云四合,便是白天也阴森森的。修士一般每年九十月间进入此地,十二月底‘黑雪’降落之前必须撤出,否则‘黑雪’阴寒刺骨,修士功力大打折扣,风险将大大增加。至于路线,咱们先从雀鸟小道翻越空岐山脉,就是古大夏国地界了。然后...”
骆青以指沾水,在桌上划路线图,最后道:“泾水关后就是大夏重地,也是鬼物最为猖獗之地,这不是咱们能去的地方,所以在这之前必须撤离。总之,咱们只在外围活动,相对还是比较安全的。”
岳凡点头道:“大哥老马识途,小弟有什么不放心的?不知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骆青道:“八月十五就走。走的早就撤的早,以三个月算,最多十二月初咱们就撤离了,如此可保万无一失。”
岳凡沉吟道:“也就是不到一个月,时间可有点紧...小弟还有事,要先告辞了,三位兄长勿罪。”
卜俊和道:“有天大的事吃完饭再去不迟,何必这么匆忙?”
岳凡笑道:“实不相瞒,有几位老熟人在小弟这订了一批货,小弟得加紧赶出来。另外小弟还要赶制一批灵符自用,多一些灵符在手,咱们总要多一份自保之力不是?”
骆青笑道:“那我等可要沾四弟光了。那你去忙吧,八月十五辰时,咱们准时在此楼楼下见面。”
岳凡先行离开,晚风一吹酒意散了许多。他心里很明白,以他目前实力,一旦在“长眠之地”遇到危险,很难有自保之力,所以他这个决定实在很鲁莽。但他并不后悔,他想到了昔日紫阳宗的同门,这个时候他们修为应该都到了炼气巅峰,少数几个天才甚至已突破灵海期——这令他有时不我待之感,若再不主动去寻求压力磨练自身,日后势必会与他们差距越来越大!
岳凡目中闪过坚定之色,你们有宗门护佑,有无限资源,可那又如何?若问向道之心,你们可如我虔诚?大道之途才刚刚展开,前路纵有千难万险,我岳凡也必不惧生死,到登临绝顶,俯视众生之日,希望那时你们中还有人能与我比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