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凡心里暗暗好笑,面上装出一副愁眉苦脸,叹道:“您老迈过此关,从此就龙归大海,天下之大尽可去得。可是我,唉!”
鹤仙道:“你小子《心经》已迈过入门最重要一关,又易筋洗髓,得到的好处不下于本仙,还有什么好唉声叹气的?”
岳凡又是一声长叹,道:“话虽如此,但您老也知道,小子不得宗门看重,如今又出来这么久,宗门只怕根本忘了还有我这个人。您给我出出主意,以后我该何去何从?”
鹤仙道:“这倒是个大麻烦。宁忘我那厮狼心狗肺,肯定不会管你;至于其他人,哼,庸庸碌碌,不足道也!”
岳凡道:“是啊,我回坐忘崖定是坐冷板凳,就是练成《心经》,不通道术又有何用?要不您老收我为徒?我一定鞍前马后,为您效犬马之劳。”
鹤仙摇头道:“本仙马上就要闭关,为期至少十年,哪有时间教你?为你前途计,你还是回紫阳宗为好,本仙会舍下面子为你寻个还不错的师父,此为上策;下策是若你实在不愿回紫阳宗,本仙可以送你去云岩城,以你练气六层的修为,应该有大把散修愿意收你为徒。不过散修终究是野路子,品质高的灵眼又难找,恐对你将来发展大大不利...”
岳凡想到在紫阳宗受的一系列冷遇,只觉心灰意冷,决然道:“不用想了,我选择去云岩城。”
鹤仙道:“你若选择走散修一路,这样,紫阳宗素以五行法著称于世,本仙也懂那么一点。临别之际,本仙就传你《炎龙诀》与《乾坤真火诀》,这两门术法乃紫阳宗诸多火系神通中最上乘者,向来是主修火系术法修士的首选。《炎龙诀》可一直修到灵海后期,练到绝顶可召唤九条火龙攻敌,一般法器轻轻一碰即化成青烟,可谓当者披靡,威能在同阶火系神通中数一数二。到了元神期你就可以改修《乾坤真火诀》,此功可修到金丹后期,那时则举手间天地万物无不可为火,在散修中也算得上厉害人物了。另外本仙还传你一门《小挪移术》,这是本仙平生最得意的遁术,练成后速度天下绝对少有人能及,用来保命再实用不过。”
岳凡大喜,道:“多谢鹤仙成全,小子感激不尽!”
鹤仙道:“本仙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你有《心经》为基础,可驾驭一切道术,日后要多多学习天下各种道术,必有出神入化之日。可惜你不肯返回紫阳宗,否则以紫阳宗术法体系之完备,你的修为必然一日千里,却比在散修中厮混好多了。”
岳凡道:“自由自在总好过寄人篱下。您还是送我去云岩城吧。”
鹤仙面露遗憾之色,道:“既然你心意已决,那也只能由你。本仙现在就传你《炎龙诀》、《乾坤真火诀》、《小挪移术》,你先背下口诀,本仙再给你讲解。”
鹤仙当即口述法诀,然后一一讲解疑难之处,岳凡悟性极高,很快就领悟法诀精要。之后一切如常,鹤仙炼好丹离去,岳凡则以药液浸泡身体。此次药液已几乎不变色,显然岳凡身体中杂质排的差不多了,所以虽然中断了几日,看起来也不打紧。
浸泡完后岳凡习惯性的来到已碎裂的冰壁下,一坐下咒文就脱口而出,下一瞬眼前景物便全部消失,周围是一片光明虚空,但这次虚空中不再空无一物,而是漂浮着无数五颜六色的微粒。随着自己的呼吸,这些微粒按颜色注入经脉上各要穴,然后沿着经脉不停流动、融合,之后化为无色,故内视自身却是一片白光。
岳凡回想起悟道时那幕宇宙初生的场景,这些五颜六色的微粒分明就是从火海中喷涌而出的无量微尘,代表宇宙中各种有形之力,而它们到了自己体内又还原成了更纯粹的能量,即祖师注释中描述的“混沌元力”。目前他还只初感应到“混沌元力”,若按《心经》所述,当将自身想象成大地,经脉是大河,遍布全身的细微血管和神经末梢是支流,骨骼则是山川。
当元力贯穿山川支流,《无相篇》便已练成,此时便可以无视五行生克,学习驾驭一切道术;这时修为应该已到练气期巅峰,而同阶修士此时必浸淫某系术法已深,如主修火系术法者必不能再修水系,否则正如俗语说的“水火不容”,体内灵气将互相冲突,就算不死也会残废。
一旦突破“灵海期”,“混沌元气”将进一步改造身体,那时法力将如江河之不绝,骨骼如金石之坚;“元神期”则将于身体各窍穴中孕育元神种子,元神之凝固是一般修士十倍。总而言之,《心经》境界越深好处就越大,试想一个精通各种道术、法力绵长无尽、体魄不弱于体修、元神不弱于鬼修的修士,对同阶修士是何等如噩梦般的存在?
不过这一切却非今日之岳凡所敢梦想,此刻只是自热而然感应元气在经脉流动,目前元气流动的十分缓慢,而且只及于主要经脉,要逐渐扩展到全身直至深入骨骼,就绝非短时间所能完成之事。因为要引元气易筋洗髓,所以《心经》修炼之初进境会非常缓慢,而这大概是《心经》唯一的缺点。
一个时辰后,岳凡自然从入定中苏醒,只觉真力几乎没有增长,于是接着练“藏精于窍”之法,这回竟略有增长,显然此法与心经并不冲突。当下不由大喜,这意味着自己修炼速度将大大加快,也许用不了多久就能练成最艰难的《无相篇》。
之后岳凡开始参悟《炎龙诀》,前半部分心法自是略知其大概便罢,专参悟后半部术法。此诀果然不愧是火系一流法诀,术法部分由易而难、由简而繁共记载了十几个术法,最基础的是“火球术”,也就是将法力凝聚成火;待法力精纯,就可以修炼“火云掌”,这是一门小神通术,讲究的是以火化形,如将火焰化成刀、鞭等诸般兵器,不但威力大了许多,而且更灵活多变;到了灵海中后期就可以修炼一些大威力的神通,如,“火蛇术”、“火鸦术”、“火龙术”等,此时威力和覆盖范围又将大增,若修到九龙齐出的地步,那就罕有修士敢正面对敌了。
岳凡按法诀所载试将体内法力凝聚成火,反复数百次后忽然右手心一热,竟奇迹般的冒出一团火苗。不过火苗高仅寸许,颜色甚淡,用来攻敌显然还差得远,点点柴火应该是差不多了吧。
岳凡捡了根杉树枝,试图用掌心火苗将其点燃,但火苗温度比烛火还弱,所以直至真力耗尽也毫无反应。岳凡大感扫兴,却没想他只用了半个时辰就将成功将法力凝聚成火,放眼天下才俊能做到者只怕寥寥无几。
离下次浸泡药液时间还很长,《乾坤真火诀》境界还差得远,岳凡便开始参悟鹤仙最得意的《小挪移术》。这果然是一门极其神妙的遁术,只要以神念锁定某处,可说是念动即至、毫无征兆可查。
岳凡心动不已,《小挪移术》法诀十分诡异,不光真气运行线路比《炎龙诀》所载术法繁复许多,而且还有许多看似不合常理之处,所以参悟了许久,岳凡甚至都不敢断定自己领悟的修炼之法是不是正确。
岳凡决定无论如何先演练下此法再说,第一步是要在感应到自身存在的基础上以神念锁定某处,如一身分在两地,这对一般修士可能有点难,但岳凡因修炼《心经》灵觉较一般修士强很多,所以感觉容易之极。第二步则要身心配合,这涉及到繁复的真气运行之法,这方面岳凡基础十分薄弱,光是摸索出正确的法门就花了三天。这中间岳凡因岔气受内伤就有十几次之多,好在并不严重,以“藏精于窍”之法调息片刻便可痊愈。
这之后岳凡才真正摸到《小挪移术》门径,但真要做到“念动即至”,那真气运行就要快到极致,以此法法门之繁复,实现可谓是难如登天。所以接下来你会看见他总是瞪着眼看前方,一连数个时辰不言不动,其实是在不停按法门运行真气。
岳凡为修此法废寝忘食,不知过了几天,只觉自身仿佛一分为二,离所谓“念动既至”似乎只差那么一层薄膜,但始终越不过去。洞府中安静的滴水可闻,岳凡忽心中一动,一道黑影如箭射来,此地没有别人,来的当然是鹤仙了。
岳凡一怔,想不到七天过的这么快,按约定鹤仙今天将送自己去云岩城,之后就会闭关,再见到他那就是十年之后的事了。和鹤仙相处这么久,岳凡知道他为妖其实光明磊落,临别之际心中不由依依不舍,道:“鹤仙...”
鹤仙化身中年人模样,笑道:“小子,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对修士而言生离死别更是常事,你以后会习惯的。所以别哭丧着脸,走吧!”
岳凡从怀中掏出盛着“天一真水”的玉瓶,道:“一直以来,我以小人之心度您君子之腹,虽您不介意,我实心怀愧疚。我功力低微,这瓶‘天一真水’留在身边也无大用,还请您笑纳,如此方能心安。”
鹤仙脸一沉,道:“小子,此言休得再提。你我公平交易,谁也不欠谁的,有什么心安不心安的?你快收起来吧,免得本仙看不起你。”
岳凡脸涨得通红,嗫嚅道:“鹤仙,我绝无它意...”
鹤仙不耐烦道:“你小子废话忒多。给本仙过来!”,将手一抬,将岳凡凭空摄来后夹在腋下,接着一闪就已出了洞府,再化作一道长虹穿云破雾而去,眨眼就已飞出绝谷,现出朗朗青天。
此番因在鹤仙法力所化护身光圈之内,所以岳凡并不觉得有丝毫寒意,只见下方一座座雪山在眼前飞速消逝,速度之快几如闪电。岫岩城虽远在万里之外,照此速度只怕也用不了多久,岳凡心里既有重获自由的欣喜,也有对未知新生活的恐惧,一时百感交集。
约有盏茶功夫,鹤仙忽然速度一滞,降落于一座雪峰之上,道:“小子,你可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比如有人呼喊本仙名字?”
岳凡侧耳倾听,这千寻雪峰之上人畜绝迹,除了呼呼风声,哪有别的声音。当下好是诧异,道:“鹤仙,我并没有听见什么奇怪声音,您不会听差了吧?”
鹤仙面色凝重,道:“果然是‘天魔搜魂大法’。本仙与天魔宗修士素无往来,此人为何千里迢迢来寻本仙晦气?真是咄咄怪事!”
岳凡讶然,“天魔搜魂大法”乃魔修独门神通,此神通十分诡异,施术者只需呼唤某人姓名,其人必神魂颠倒,然后自投施术者罗网。道:“此地离三清峰应该不远,何方魔修竟敢来此挑衅,难道就不顾忌紫阳宗?此人很厉害吗?”
鹤仙道:“施此神通的魔修法力之强,几乎笼罩这附近千里雪山,你说厉不厉害?”
岳凡想了想,道:“鹤仙!您既然已看破此人伎俩,咱们不如不理会他,就让紫阳宗头痛去吧。”
鹤仙笑道:“你小子够滑头的!本仙倒想看看来者究竟是何方神圣,又为何无故寻衅。放心,本仙纵不能胜,自保却是不难。”
鹤仙夹着岳凡,倏忽就飞行了百里,只听他一声惊咦,道:“怎么是他?”,接着飞速下落。岳凡只见下方雪峰上有一片冰川,上面有一个黑点,应该就是那魔修,不过他目力远不及鹤仙远,所以一时看不清面貌。
也就数息功夫,鹤仙飞临地面,那魔修盘坐冰川上,远看身影好像在哪见过。待双足着地,岳凡定睛一看不禁大惊失色,怪不得此人身影有些熟悉,这不是宁忘我吗!
宁忘我仍是那一头乱发、衣冠不整的模样,只见他目光凌厉,盯着鹤仙看了好久,缓缓道:“士别三日,果然当刮目相看。鹤兄,恭喜。”
鹤仙大笑道:“宁忘我,人人都说你离经叛道,今日一看比传言还过分,难为你居然将魔修神通也练到这种地步!废话少说,你不会是专门来给本仙道喜的吧,究竟有何赐教?”
宁忘我道:“赐教不敢,宁某想向鹤兄讨一个人。”
宁忘我目光落在岳凡身上,岳凡一愣,心里暗暗叫苦,鹤仙厉声道:“笑话!当日本仙将这小子从高空扔下时,也没见你眨下眼,还好意思找本仙要人?”
宁忘我淡淡道:“废话少说,鹤兄只需说交人还是不交。”
鹤仙听他语气浑不把自己看在眼里,不由大怒,道:“本仙就是不交!宁忘我,你能奈本仙何?”
宁忘我仍一副云淡风轻之貌,道:“既如此咱们只有手底下见真章了。宁某数三声,之后就会动手。三,二...”
鹤仙只觉一股森寒的气机锁定自己,之前他与宁忘我曾在坐忘崖交过手,当然知道这是他的剑意。但此刻宁忘我的剑意强度竟是之前数倍,还没动手就令自己有心悸神摇之感,自己修为还在他之上,却反过来被他压制,可见他剑道成就之高,只怕当世罕有其匹。按说紫阳宗并无高明剑道传承,宁忘我这厮却能将剑练到如此地步,若仅凭自悟,这也未免太妖孽点了吧!
就连旁边岳凡也能感觉到鹤仙气势明显一沮,宁忘我刚念到“二”,鹤仙轻咳一声,假笑道:“宁兄且慢,你我几百年老友,有什么不可商量?容兄弟问一句,你急着索要这小子有何事啊?”
岳凡一听鹤仙语气不由暗呼“糟糕”,那边宁忘我道:“这是宁某私事,故不便透露,还望鹤兄海涵。”
鹤仙感到那股森寒气机消散,不由松了一口气,眼珠一转,道:“既是宁兄私事,兄弟也不便多问。人兄弟可以交,但兄弟有一事,请宁兄务必答应。”
宁忘我道:“鹤兄请说,只要在情理之内,宁某无不答应。”
鹤仙道:“兄弟的事就是...只要你追得上本仙,这小子就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