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掉奏章,我揉揉鼻梁上方。
又是主和派,这些迂腐臣子只知道一味地退让。我大元江山虽说地域无疆,可都是父皇他们用他汗水和鲜血换来的。这霍动不安的时代,进一步有多难,他们却还让我一再退却!
哼!十六叔,你终于还是卷土重来了,你以为联合四大盟国举兵威胁,你以为让你的余党在朝中煽动,我就会怕你了吗,我就会让你称心如意吗,我就会将帝位拱手相让吗?你忘了,我们身上都有孛尔只斤家族不服输的血液。纵使我从来不稀罕这个位子,我也万万不会将这个帝位交与你这个阴狠毒辣的人手中。
要让贤,也只有一个人选,那就是六弟。
其实,我为太子时,便希望父皇废掉我这个东宫太子,改立六弟。怎奈父皇执着于对母亲的承诺,不为所动。
论才识,六弟比我渊博;论胸襟,六弟比我有担当;论谋虑,六弟比我更有深知灼见,论性子,六弟比我沉稳,可是,六弟也有迂腐的时候,执意兄为长、遗诏为先。
怎样才能说动他呢?我又揉揉太阳穴,头又开始疼了。
罢,这件事也要在平了四国,缴了雍王之后再做打算。
起身,给自己到了杯茶,我看着茶盏,微微出神,这副茶具还是小黛给我送薄荷灵芝茶时留下的。如今,杯子还是那个杯子,但是再也不会有人用这茶盏为我精心泡制提神的茶了。
十六叔,都是你,我会把如今我们的苦痛加倍还在你身上,你的阴谋不会得逞的,我发誓!你以为,你和前皇后里外勾结我会不知道吗?你以为你在宫中的眼线我不知情吗?你以为你的余党在朝中煽风点火我会无动于衷吗?不,你错了,这些,我都清清楚楚,只是按兵不动,我到要看你还有什么能耐,我要将你那些一丘之貉一网打尽!我期待我们决战那一天快点到来!
“启禀皇上,袁副将求见!”顺公公低头对我说道。
“快宣!”我放下茶盏,等待那人的到来。
“禀皇上,属下已照皇上的吩咐办妥此事了。”袁均低头回复。
“好,那个人,朕要她毫发无伤。”我握紧双拳,小黛,我能给你的,现在也只有这么多了。
“是,属下遵旨。”
我挥挥手,屏退了袁均。
小黛,你用这种方式对你,你可曾怨过我?罢,怨也好,恨也好,终归我不能让你有一丝一毫的伤害。
当如玉和甄嬛拿着新作好的棉衣过来找我的时候,我的心里便有了主意。如意,你这个精明的女人,终于是按耐不住了,要对小黛出手了,可是聪明如你,听到我要将小黛杖毙时,你是不是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你知道,如果小黛真有什么闪失,我不会放过任何人。所以,你顺着我,为小黛求情,一方面让小黛对你感激有加,一方面让我不至于太恨你。于是,我也应着你的意,将小黛逐出宫门。不是没看见小黛眼里最后的决绝,也不是不知道内心烈火般的炙痛,可是,小黛,相比你的性命和安全而言,这些都不算什么。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了那个丫头的呢?我又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思绪飘向很远很远。是从她体贴入微的照顾美若开始,是从在青宫里朝夕相处中开始,还是从她为我熬药疗伤开始?不,或许更早,早到,看到她波澜不惊的神色,和倔强如铁的眼神时,或许我就喜欢上她了。
可是,我发现的太迟,对她了解的太少,以至于,我用那样的方式,伤害了她。
当我误以为小黛是雍王安插在我身边的奸细时,当我知道,她对我有所隐瞒时,我确实失了心智,像发了疯似的不可遏止的用那样的方式深深地伤害了她。但是,当我看见她那样一丝不挂地摔倒在冰冷的地面时,当我看见她那样倔强挺直的腰杆时,当她那冷漠的眼神看都不看我时,这些都像把利剑一样深深刺痛我的五脏六腑。
那时,我多想过去扶她一把,多想把她抱在我怀里,可是,被愤怒和背叛冲昏了头脑的我,只想报复,只想要她和我一样的痛苦。
但是,我真正报复了的时候,我心里并没有好受多少,反而是浓浓的不安和深深的不舍,那个时候,我才知道,这个丫头在我心里有多么重要。
当我看到,她那么毫不犹豫地沉入湖底的时候,我便像发了疯似的,不顾一切冲入水里,只要她有一点意外,我想我下半生,便不会好过了。
谢天谢地,在那样的意外之下,她还是活了过了,可是,伤口却是不可避免地横亘在我们之间,以至于,我用那样的言不由衷的语言再次伤害了她,我只想让她活过来,像以前一样,嬉笑打闹,我喜欢看她淡淡笑的样子,也喜欢看她清澈的眼眸里动人的神采。虽然她只是个婢女,但是,我还是喜欢上了她,不管她心里还是不是有别人,只想把她留在我的身边。
所以,我去伊尔汗国的时候也带上她,我怕我不在身边,她再寻短,造成我一生的遗憾。本以为,那个倔强的丫头不会在我危难时救我,没想到她还是竭尽所能的为我求医问药。呵呵,我没有看错人,我知道小黛善良,但是我不知道她会这么坚强,抛开对我的恨,和我曾经带给她的耻辱,独自承受着心理上压力。当她在我面前哭的泣不成声的时候,我多想上前安慰她,告诉她伤害了她我有多后悔,我多想让她把我带给她的苦痛都还到我身上来,但是我不敢,我怕她拒绝,我怕她不给我这样的机会。
可是回到了青宫,我们却还是疏远了许多。我不能再等,我怕她开口,要求离开,我也知道她心软,于是,我诚心的道歉,诚心地要求她不要离开我。
我知道,我是自私了些,也想过很多种补偿的方法,但是,我知道她不稀罕,从来不稀罕那些有形的束缚了人心的东西。
于是,我让她快乐,尽我所能的让她快乐起来。但是,事与愿违,我发现她越来越不快乐。眉宇间总是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哀愁,笑的也是那样的勉强。我知道,皇祖母对她的排挤,和如玉的炫耀,还有沉闷的后宫生活都是她不开心的原因。她所向往的,不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和光鲜夺目的地位,她要的只是我的一颗真心和平淡的生活而已。
我所遇到的女子,不是曲意逢迎的,就是以娇作媚的,再不就是长袖善舞的,没有哪一个女子及的上小黛的淡泊、真诚与坚强。她低眉顺眼,却不见得低人一等;她刻意疏离,却没有薄情寡意,这样一个女子,该是我用心来呵护的,怎奈,生在帝王之家,连自己的感情,自己的家务事,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都要摆上台面来。
于是,我能带给她的就是让她尽可能的安全,虽然我采取的方法是最愚笨,也是最、最伤人心的法子----疏远她。天知道,当我在她面前离开,她的目光仍然跟随我左右的时候,那种深入骨髓的煎熬。那种想去看她,却怕带给她伤害时,那种啃噬人心的痛楚,和相思难熬的光阴。
也罢,我们有的是时间,一辈子还很长,长到我或许可以用你想要的平淡来弥补对你现在的伤害。如果,如果真的不能,我终会想法子让你平安地渡过没有我的日子,也不枉你没名没份地跟我这么长时间。
小黛,只有你能安抚我不安的心灵,不用言语,不用物质,你的眼神便是一泓宁静的港湾,此生,就是负了天下人,我也定不负你!